第46章
戒现心中烦躁,无意中答应了这个辩论大赛,太过仓促。胜败关系到佛教声誉,本该与伽南寺诸多主持一同讨论,可刚才县主已经应诺下来,这场辩论势必成为全城瞩目的大事,一旦输了后果必不可想。
戒现穿过熙攘的街巷,走进一条幽静的小巷。两边的葡萄藤爬满了斑驳的土墙,在深秋的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突然,一个身影闪电般扑来,将戒现猛地推向一旁。“砰”的一声巨响,一个沉重的花盆在戒现方才站立的地方摔得粉碎,泥土四溅。
戒现转头一看,拉开他的人正是凌双。
“凌施主?”戒现目光复杂,声音中带着几分讶异,“你为何会在这里?”
“恰巧路过。”凌双松开他的衣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空窗,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不过看来,有人很想让你闭嘴。”
戒现低声叹息:“言者无罪,何至于此?”
“辩论赛还没开始,说不定有人就担心了。”凌双冷冷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不过你倒是挺有骨气,当仁不让,准备跟祆教一决高低了?”
戒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低声说道:“凌施主,你又何必取笑贫僧?那种情况贫僧骑虎难下,只能应允。”
“你这高僧,就是太实诚了。”凌双微微叹了口气,“祆教本就有备而来,特意借此机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将佛教彻底打压下去。”
“他们在这沙洲蛰伏已久,就等着这样一个契机,好让信徒们对佛教产生怀疑,转而投向他们的怀抱。一旦你在辩论中稍有差池,他们便能大做文章,宣扬祆教的教义才是正统。这绝非一场简单的辩论,而是一场关乎两教存亡的较量。”
戒现的神色愈发凝重,他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事关重大,贫僧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我佛慈悲。”
两人正要继续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灵使大人!”红胡子哈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远远看到凌双的背影就急着汇报,:“灵使大人,那和尚已中计了……”
凌双转过身,哈桑看到她正对着的人竟然是戒现,怔了怔。
然而更震惊的人是戒现。他猛地抬头看向凌双,眼中满是震惊与复杂:“灵使?你是……祆教的人?”
凌双眉头微微一皱,冷冷看了哈桑一眼:“我让你做的事完成了吗?现在跑来做什么?”
哈桑一愣,走上去向凌双耳语了两句。
凌双冷声道:“回去继续做事,别再随便跑出来。”
哈桑恭敬地退下,凌双
转头看向戒现,却见他脸色苍白,眼中透着深深的受伤和震惊。
“你一直在骗我?”戒现声音低哑,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痛苦,“刚才这事也是你安排的?”
戒现指着地上花盆,破碎得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四分五裂,无法挽回。
凌双沉默片刻,终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行了一礼:“对不起。”
戒现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仿佛被孤独的阴影吞没。
凌双站在原地,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果然,卧底不是那么好当的。”
头顶的葡萄藤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凌双抬步离开,想起哈桑刚才的汇报,向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走去。
第40章 美人陷阱荷尔姆兹庭院里的狐狸
夜色如墨,丝丝凉意透过雕花木窗渗入荷尔姆兹庭院。庭院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不绝于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凤儿!你给我站住!”两个龟公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
一个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姑娘跌跌撞撞地冲进雅间,直接跪倒在白月娘面前。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发髻也已经散乱。
“月娘姐姐!求您行行好,我再也不能接待李公子了!”凤儿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都在发抖。
白月娘连忙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
凤儿咬着嘴唇,缓缓转过身去,解开了上衣。在烛灯下,她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鞭痕,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血丝。
“天杀的!”白月娘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都是......”
“李修德干的,”凤儿抽泣着,“别看他平日里笑脸相迎,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他说这是他的‘雅兴’......”
白月娘脸色阴沉。她看向门外候着的两个龟公:“去,把春兰、翠竹都叫来。”
不一会儿,几个姑娘都聚在了雅间。但当白月娘说起李修德的名字时,她们纷纷后退,连连摇头。
“姐姐,实在是对不住,”春兰低着头说,“上次接待他后,我足足养了半个月才能重新见客。那些手段……实在是太可怕了……”
翠竹瑟瑟发抖接着说:“他不单用马鞭,还带来了很多像刑具一样的东西,把我绑在床上,对我用刑……我现在看到类似的东西我都害怕……”
白月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猛地一拍案几,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
“都给我听好了!荷尔姆兹庭院能有今天,靠的是贵客的捧场,李公子在沙洲城里,但凡有点体面的官员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他背后是什么人,你们惹得起吗?单这个姓,你们就惹不起!”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
“翠竹!”白月娘忽地站起身来,指着穿着华贵的翠竹,“你那一身绫罗绸缎,那支金累丝的钗环,都是庭院给你置办的。怎么,现在想穿着这身去街上要饭不成?”
翠竹浑身一颤,低声啜泣起来。
“春兰!”白月娘又喝道,“你妹妹在老家的药钱,每月都要庄子上打过去。你若不愿意接客,尽管收拾东西滚蛋。看看还有哪家愿意养你这尊大佛!”
春兰扑通一声跪下:“姐姐饶命......”
白月娘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不情愿,这事我也不亏待你们,谁愿意接待李公子,工钱给三倍。”
没人吭声。
“五倍!”
仍是鸦雀无声。
“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白月娘眼神一厉,“来人!把翠竹、春兰......”
“月娘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白月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翡翠色罗裙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正是新来的乐妓蝶儿。这姑娘虽说是以弹琵琶为业,但那一双灵动的杏眼中总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狡黠。
“蝶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白月娘转过头来,语气忽地和缓了几分。
“月娘姐姐,”蝶儿盈盈一笑,“让我去伺候李公子吧。”
室内顿时一片哗然。白月娘正要开口道谢,却见蝶儿只是淡淡地笑着,目光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白月娘心下一动。
“都退下吧。”白月娘挥了挥手。待众人散尽,她才正色道:“说吧,你要什么?”
“花魁之位。”蝶儿直截了当。
白月娘眉头一皱:“我们花了多少银两栽培塞娅,你想取代她也得够得上。塞娅不但舞姿绝伦,更是精通汉语,连亲王都曾为她题诗......”
“她年纪不小了吧,当过三年花魁也够了。”蝶儿打断道,当仁不让地坐到白月娘对面,“男人都喜欢新面孔,你也该找个新人来接班了。”
白月娘冷笑一声:“就凭你?且不说你的琴技还差得远,就是这容貌......”
她上下打量着蝶儿,“也不过中上之姿。再说,当初要不是本院收留你这个从马贼窝逃出来的孤女,你现在怕是早就饿死在沙洲城了。”
蝶儿微微一笑,拿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做花魁,并不是光靠美、靠才艺就行了,这世界上那么多美女、才女,她们都能登上高位、为世人瞩目吗?女皇从来就只有一个,她能从后宫那么多佳丽中杀出重围,靠的是什么?”
白月娘忽然感觉自己养的是一头狐狸,平日咿咿呀呀人畜无害,一旦嗅到猎物的气味便毫不犹豫冲出来撕咬。
“你说是什么?”白月娘跟小姑娘谈话的语气已经带上几分尊重。
“是洞察事情的本质。”蝶儿轻轻搅动着茶水,“姐姐可知道,为何李修德非要在咱们这里寻欢作乐?明明城西的春风楼,价钱要便宜得多。”
白月娘一愣:“这......”
“因为咱们这里格调高。”蝶儿说着,轻抿了一口茶,“他好好一个皇室外戚,本该耀武扬威,却总在那些贵人面前低声下气,要不是人家忌惮着这朝廷以后姓李还是姓武,给他两番薄面,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大胆!”白月娘警觉地周围环顾一圈,见门窗都已关上,这才微微放心一点,怒斥道:“你想要整个庭院给你陪葬吗?”
“姐姐教训得对。”蝶儿嘴上道歉,脸上却毫无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