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长天/仙子,请听我解释 第1162节
她更破防了。
车厢归于平静,缓慢的驶过那被战火荼毒的街道,
不知觉间,
游弋在天际的金色斑点更浓了。
第811章 天意
对于许元而言,天夜就像一朵绽放于夜晚的黑色蔷薇,神秘、美丽、而又危险。
她是一个疯子,但却是一个擅长将自己真实的目的掩藏在明面欢愉之下的疯子。
她确实没有骗过许元,但她每次的真话都只说一半,只把她想让他知晓的真实告知,从而达到她的目的,以及追求的欢愉。
幻境中,许元曾以为她是真心想要杀他,但到头来那不过是她为他精心编织的一场猫鼠游戏,其中放的水已然能激流成海——为了通过他与天衍逃离那片虚假的幻境。
现实里,许元曾以为天夜已然放下了一切责任桎梏,只想当个旁观的乐子人,但结果就是他被她狠狠的摆了一道。
若非西漠事变中各方角力横生的变故太多,许元他此刻恐怕已经成了天夜掌心那供她欢愉的玩物。
而此刻,许元这为她提供欢愉的玩物彻底跳脱掌控,甚至开始反过来操纵自己,怎能不让天夜破防?
从这一点来看,许元觉得自己和天夜某种意义上还是挺像的,因为愉悦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到另一人的身上。
看着天夜破防的样子,许元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快感,对方一直痴迷于折磨他的理由似乎被他找到了……
这种快感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可能是出于报复,可能是被天夜感染,也可能是出于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许元想要看到天夜因他而更加破防的样子,想要看到她这朵妖冶的黑色蔷薇在他的掌心痛苦挣扎。
我大概疯了……
许元压下心底的亢奋,如是想到。
……
……
……
无论爱恨情仇,人的情绪在大势滚滚向前的车辙下都显脆弱。回到许府之后,帝安城内各个区域便立刻传来了各种不一而足的军情——女皇未登午门的宣位发酵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更快。
虽然对于绝多数人来说,局势尚且笼罩在迷雾看不真切,但依旧有人从中看出了皇相意图再次合作。
有人想要破坏这场皇相的合作。
用先斩后奏的方式,自下而上的裹挟顶层决策。
有相府的人,但更多还是皇族那边。
在那条将帝安划分南北的分界线上,短短数个时辰便爆发了数百起“械斗”,试图让那一夜戛然而止的战火重燃。武成侯与宗青生尝试抓出这些内鬼,但直到傍晚时分二人也只是抓到一些愤怒的底层士官,再往上便无任何线索。
经过七日的发酵,兵变战火带来的仇怨在底层兵卒之中已然蔓延,无数朝夕相处的手足同袍在那一夜被对方所杀,于那对垒戒严的前线街区,只要些微煽动的火星便很容易被彻底点燃。
清晨时,让黑鳞军撤至许家府邸以南的军令在此刻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多出的数十里缓冲区让这些落下的战火尚未开始燃烧便没了柴薪,但许元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李清焰将弘农战役彻底终结之前,皇族那边会有无数人来破二人之间的这场合作。
谈不上什么背叛。
立场不同,看待事物角度自然不同。
从李姓天家延续的角度来看,许家的威胁确实要远远胜过宗盟,所以这些人想要替那位被“蒙蔽”的女皇做出决断的底层逻辑其实无可厚非。
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等到弘农军情陆续传回,等到当朝女帝回到她忠诚的皇庭,杂音自然消散。
来自弘农的第一封军报是在傍晚时分传至的帝安,未登午门的女皇前往了天河,御驾亲征,鏖战一日,攻破宗盟防线,于天河以南初步建立滩头营寨。
“所谓兵贵神速大概也莫过于此,哈哈哈哈哈。”
许家府邸,凤源琴拿着来自宫中传出的消息,大笑着走进了内院书房,向内里的外孙通报着喜讯:“长天,那女娃领兵当真有两把刷子。”
许元负手站在窗棂前,望着室外没有立刻回话。
凤源琴缓步走到近前,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却只看到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略带疑惑:
“看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外公。”
许元收回视线,笑着摇了摇头,游弋在天际金色斑点在急剧的增加,但他却并不知晓何时是那‘天意’汇聚的极限,转身接过信笺,笑道:
“黎明兴兵,傍晚告破的确很快,有了这消息,皇党内部应当会消停一些了。”
祖孙二人分别落座,
在许元浏览密函时,凤源琴自顾自的为这外孙煮起了香茶,他这把老骨头除了这身修为以外,便只剩这当年被称作茶圣的手艺,伴着山泉冲泡的水声,他低声提醒:
“长天,快归快,但你最好不要高兴得太早。”
“哦?”许元挑眉。
凤源琴略微斟酌用词:
“你也知道,周先林死后,为了维稳老夫暂且接过了文殊院长一职,今日去调阅文天河防线相关文献才发现渡河的成功其实是一种必然。
“因为你父亲与先帝在兴建天河防线之初,便修筑了大量用于反攻、横渡天河的阵纹与器械,宗盟那边占据天河以南不过月余,根本没有时间修筑起对应的工事,猝不及防之下是根本守不住的。”
说到这,
凤源琴斟茶的动作略微一顿:
“换而言之,李清焰渡过天河后,弘农战役才算正式开始。”
许元挑眉抬眸:
“外公还懂兵法?”
凤源琴得意的咧了咧嘴:
“过往大炎哪个大世家的家主没上过战场?”
许元想想也是。
大炎一向武德充沛,自立国战争便从未停歇过,无论对外扩张,还是对内平叛几乎可以说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征。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打仗就是打钱。
因为这份武德,朝堂财政逐渐陷入恶性循环,而为了弥补这份亏空,每一代的炎皇都不得已做下各种承诺,去换取宗盟仙门的支持,以至于对方不断坐大至先帝登基。
收拢心神,许元问道:
“所以外公觉得此战胜算几何?”
“十成十。”
凤源琴不假思索,说道:“胜是必然的,但斩获的战果能有多大,便得看当今那位女皇的如何用兵了。”
对视数息,许元微微一笑:
“此地就只有你我祖孙二人,外公不妨直言。”
凤源琴神色有些不自然,将第一杯斟好的香茗推到许元面前,低声道:
“……长天,以我之见战果是不会太大,每一次用兵调度都是双方统帅之间的博弈,在这个节骨上禁军突然出兵渡河,宗盟将帅只要不傻便能够推测出皇相准备合作,而相府要开出何等的确定性价码,才能让李清焰令禁军渡河?
“天河之所以被誉为天堑,便是一旦浮桥冰栈被毁,横渡的兵马完全没地方腾挪,这可以说是背水一战,但更大可能直接成为瓮中之鳖的场所。”
“……”
缕缕缥缈茶香也逐渐散溢于书房每个角落,许元拿起茶杯轻泯一口:
“外公觉得宗盟能想到秘境藏兵?”
“这个倒不尽然,但他们必然会立刻后撤。”
许元吹了吹瓷杯泛绿的香茗,热烟晃荡:
“呼……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撤。”
“为什么?”
“外公你方才不是说了么,宗盟亦有能人。”
“……”凤源琴不解。
许元方才瓷杯,轻笑了一声道:
“外公你可能有所不知,李清焰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将帅,比起坐镇大营统揽一切,她更喜欢率军陷阵。”
“忽然说这个作甚?”凤源琴迟疑。
许元将杯中香茗一口饮尽,香气在味蕾回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家伙的龙纛旌旗是第一个横渡天河的。”
“……”
凤源琴怔了少许,随后声音扬起,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意:
“胡闹!完全在胡闹!!”
“御驾亲征就够离谱,那女娃作为当朝帝君居然要以身为饵?!万一她死在了弘农,死在乱兵之中,长天你布置的一切,皇相的合作,乃至于她皇族本身可就都全完了!!”
许元显得不急不缓,道:
“外公你说得对,但她是李清焰。”
凤源琴眼角跳了跳,但却知晓这孩子已然拿定主意,只得轻叹一声,笑着支开了话题:
“长天,我刚才看到进这书院之前,在内院里看到了两个女娃,其中一个好像是你当初带来见我那个,另外一个也挺俊,她是……”
“来杀我的。”
“……”
凤源琴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老了,老到已经完全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苍老的声音都有些磕巴:
“不是,她要……要杀你,你怎么还带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