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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长天/仙子,请听我解释 第1147节

  孤军深入江南腹地的黑鳞军开始显露疲态,兵锋所指不再所向披靡,有了准备江南精锐与其在江南山岭各地绞肉。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朝廷全面南下兵锋在局部战役开始出现败北,平稳南移的战线陷入了僵持。
  在这种情况下,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这些军情如雪花般的被送来帝安,那些曾叫嚣着速胜宗盟的朝臣开始迅速变得悲观,甚至其中不少人都在朝中或私下发出了求和之论。
  速胜和速败只有一字之差,也只有一念之差,他们无法接受失败,哪怕只是僵持,但好在这些人大都位卑言轻,曾经皇相不会容许这等跳梁小丑担当大权,在这些声音影响到更多人之前,新皇李昭渊随手便将这些人处理。但无论如何弘农失陷终究是一件大事,此等战略重地的丢失势必要有人来负责。
  而在这时,第二件有趣的事发生了。
  无人提及追责弘农失陷的守将,诸多朝臣都不约而同的将议事的重点转向了大河防线的守备情况——所有人都清楚整个弘农北部,上至整个战区统帅,下至每座堡垒守将都隶属一支不存在的军队。
  黑鳞军。
  这个庞然大物自其建立之初便从未有人承认过它,硬要将其定性也顶多算是相国府的家丁。
  仅是家丁,自无驻守义务,更无法问责。
  又是一日散朝时。
  在一众朝臣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金銮殿堂时,几名老者悄然跟着御前总管太监向着东宫行去。
  人不多,仅有大炎次相、禁军统领、以及刚被召回京中的武成侯,皇党圈子的顶层不止他们,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昭渊能彻底信任的却只有他们三人。
  大炎次相走在三人最后,垂着眼满脸疲惫。
  由于许殷鹤失踪不见,那些原本理应由宰相处理的事物很自然便被李昭渊移交给了他这大炎次相,这让他手中的权柄前所未有膨胀,但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没有许殷鹤那般的根底,这种突然膨胀的权柄反而让他更加如履薄冰,尤其是那些涉及到许家的政务。
  正闷头思索着今日朝议的总结,次相忽地听到前方两名武官的谈话传来。
  禁军统领与武成侯并肩而行:
  “侯爷,没曾想前年一别再见之时,已然是陛下仙逝之后。”
  武成侯闻言沉默少许,回道:
  “陛下的身体你很清楚的,这一天其实已然迟了很多,我等臣子的目光应当向前,辅佐好我大炎的新君。”
  禁军统领微微颔首,看着对方,低语道:
  “入京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你了,若无你这的出言,殿下很多的政令都得被那些贼子驳斥。”
  武成侯被召入京中一定程度是因为李耀玄的驾崩,但更多的还是皇党需要一个重量级的重臣来压制其余朝臣对新君的质疑。
  武成侯摇头道:
  “我等臣子应尽之事罢了,陛下刚去,这些贼子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真是荒唐至极。”
  “两位,比起这些你们觉得殿下召我等入宫是为何事?”
  大炎次相压下心头那些繁杂的政务,在二人身后开口问道:“许殷鹤很可能随先帝去了,而那许长天似乎是个比他更加鹰派作风的人。”
  听闻此言,武成侯倒是没什么犹豫,他行事一向直来直往,立刻答道:
  “还能为何?能令殿下如此烦忧之事只能是黑鳞军。”
  见对方回答,次相脸上满是忧虑:
  “黑鳞军是上一代皇相的默契,是强人政治的产物,但在当下这个陛下驾崩,相国失踪的时间节点,容许黑鳞军无声存续的秩序也自然崩解了。”
  虽然朝堂上暂时无人提及,但经过弘农一事的发酵,黑鳞军已然成为所有人心底不安的来源。
  在过去,若是黑鳞军犯事,李耀玄可以直接遣人问责许殷鹤,但现在谁敢去问责?
  当强人的大潮退去,那些曾以个人权威强行压下的问题也便暴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武成侯眉头微挑,冷笑:
  “难不成相国府还敢造反?现在宗盟那边可是打着反他相府的旗号清君侧。”
  大炎次相在心底暗骂一句粗鄙的武夫,但嘴上还是低语道:
  “侯爷的气话不必多提,重要是如何解决这问题,朝堂之上的新秩序又该如何框定。”
  禁军统领略微沉吟,缓声道:
  “相国已有月余未曾露面,在这时节上大概率已经可以确认他随陛下去了。”
  “.”
  大炎次相与武成侯同时侧目。
  皇陵之变是由禁军封锁,对方作为禁军的一号人物必然知晓一些内情,此时提及已然可以说是明示。
  无声沉默,沿着朱红宫墙走出很远,大炎次相缓缓叹息一声,道:
  “我等在此揣测再多也是无益,见了殿下后再行判断吧”
  “诸位,这是御影卫在弘农一地的调查结果。”
  东宫殿内摇曳着明亮的火光,案桌之后,李昭渊一边等候三名重臣将奏折传阅览尽,一边靠坐在椅背上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如三人所料,
  李昭渊今日正是为了黑鳞军而召集他们议事,但看着手中参报,三人的面色都不约而同的阴沉了下去。
  调查的种种证据都在佐证着弘农之北的沦陷并非战败,而是黑鳞军选择主动撤出这片战略要地。
  在短暂的沉默后,
  李昭渊双手交叠置于案桌上,幽然出声:
  “诸位,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武成侯阴沉着脸,道:
  “回殿下,寻常战事不可能将弘农之北的摧毁得如此彻底,若御影卫的消息无误,驻扎弘农之北的黑鳞军便绝非是败退。”
  李昭渊看着这被誉为大炎军神的老者:
  “慕卿之意是说黑鳞军主动拆毁了弘农之北一切的守备设施,并弃地撤离?”
  武成候颔首:
  “是。”
  李昭渊沉默了少许,扫了一眼这三名皇党重臣,道:
  “那诸卿以为相府此举为何?”
  武成侯认真想了想,实事求是的直接开口道:
  “许殷鹤将弘农一地黑鳞军大半精锐调去突袭江南,此举无论对错,都已让弘农一地的军力天平倒向宗盟,弃地撤离对于相国府而言是最佳的选择。”
  对于这个回答,李昭渊并没有立刻出言回答,转眸扫向了堂内其余众人。
  很快,大炎次相便开口一针见血的叹道:
  “武成候所言虽也无误,但却仅局限在军事,更深层的原因大概率恐怕还是因为相国府内已然变天。”
  武成候略微蹙眉,回眸瞥向那出声的老者:
  “也就是说许殷鹤真的死了?”
  大炎次相眼眸中透着思虑,低语道:
  “以龚某与许相共事数十载的了解,他若尚在,不可能,也无必要放弃经营十余载的弘农之北,那是他与先皇为南下讨逆而谋下的桥头堡。”
  说着,
  次相的目光试探性的看向了案桌后的新君。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先皇应当是驾崩于皇陵巨变那日,可在那日之后许殷鹤却是在朝堂上露过面。
  换而言之,
  若是如今许殷鹤当真身死,那便只会是这位新君做的。
  对于这份试探,李昭渊并未立刻做出明确的回答。
  旧帝为新君立威考虑,而留下一个权臣做试刀石是万载皇朝天下中屡试不爽的方法,但许殷鹤明显已然远远超出权臣这个范畴。
  李昭渊承认此事,的确能够短时间内于皇党内部树立起无比的威望,但后果却是皇相决裂。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因此许殷鹤的死只能暗示,不能挑明。
  李昭渊看向堂内另一位武官。
  禁军统领会意,缓声出言:
  “以王某之见,许家这是在对殿下您施压。”
  禁军统领并未再用相府这个词代称,而是用许家,很大程度上已然替李昭渊做出了回答,所以他也应了禁军统领这句推测:
  “孤以为然。”
  话语至此,事情已经在这个小圈子内挑明——许殷鹤大致是已然随先帝去了。
  此事对于在场的几位老臣而言,说不上喜悦,也谈不上悲伤,亲身经历过的时代终是落幕,有的大概只是唏嘘遗憾,不过眼光总得向前。
  作为武将,武成侯见话语既已挑破,他索性干脆直接的问道:
  “如此看来那许长天真的很着急,殿下您准备如何应对此事?”
  大炎次相在李昭渊之前开了口,将话说得更有回转的余地:
  “殿下,相国府的体制从建立之初便存在着巨大的问题,若将其概括为两个字便是割裂,它将一个整体划分成了两派,一边是朝廷中的相党官员,一边是则是许家内臣。两套班子平行而立,然后以许殷鹤这个最高领袖为交点相辅相成。
  “许殷鹤尚在时一切都能够平稳运行,但当他本人逝去,两套班子的交点就会消失。
  “从老臣近些时日经手的政务来看,许家内臣一线基层中很多事宜都需要由朝堂相党配合,无论是人力征调、还是土地划拨,甚至连物资调度都需要我大炎地方官员的协助。
  “短时间内因为许殷鹤个人的积威,相国府这套体系所拥有的向心力并不会被破坏,但是若时间拉长,没了许殷鹤这个强人站在朝堂上,而您又手握天下大义,拥有着朝堂绝对的正统,那些相党都将随时间而逐渐失去在朝堂上发声的能力,最终归心于您。”
  李昭渊细细听完,漆黑眼眸看不出喜怒:
  “以龚相之意,孤应当继续拖延?”
  “.”大炎次相眼角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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