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翕动两下:“贵妃您都无法改变圣心,就凭她一个美人……”
“色能令智昏。”
沈知姁轻声打断吴宝林的话:“更何况,陛下十有八。九不会在今晚召见你。”
“要是你真跪上一晚上,明日陛下只会盛怒,认为你是在以命逼迫陛下,更是在质疑天子之令!”
“陛下不让嫔妾辩白,只听一面之词,本就是错!”吴宝林反应激烈,并不服气:“娘娘您并不像嫔妾这样……”
话说到一半,吴宝林看到沈知姁眼底
的悲伤与痛楚,哑然失声:是她忘了,定国公府出事,贵妃曾为母家求情昏倒,遭受冷落。
贵妃在这方面的感悟,比自己要深切刻骨许多。
“本宫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沈知姁捏紧手中的帕子,眼睫沾雨,如落了泪一般:“自此之后,本宫知道了一个道理——天子从无过错。”
要是事情出了差池,必定是底下的人有罪。
见吴宝林满面愤愤,沈知姁淡淡道出一句话:“本宫只问你,对于你被诬陷之事,可有足够的人证与物证,让自己翻案?”
吴宝林身形一颤,说不出话:她用了晚膳,正窝在床榻上绣花,骤然听见这个消息,只觉得满心愤怒,要请见皇帝,根本没有去找什么人证物证。
甚至,她对指证自己的那几个宫人,都认不出来。
沈知姁看到吴宝林沉默下来,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使了个眼色给杜仲。
杜仲立刻带着伞,小跑着往殿中省的方向冲去。
“既然没有证据,却要以命相胁,求见陛下,这便是大罪。”沈知姁目光重新转向吴宝林:“陛下定会因此大怒,惩处于你。”
“不过,你都想着拼上性命,自然不会在意陛下的处罚——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哥哥?”
吴宝林湿透的身躯愣住,像是一座雨夜雕塑。
“本宫知道,你们兄妹感情甚笃,若是你出事,你哥哥必定自责愧悔。”
“而因你之事,你哥哥肯定会在御前求情,陛下说不定要问责你哥哥,说他教妹无方。”
“吴统领,二十二岁,统率御林军,拱卫皇宫,实乃人中龙凤、一代将才。”沈知姁的目光漫向吴宝林的身后。
“臣多谢贵妃娘娘夸赞。”吴统领冒雨前来,一身盔甲尽显湿漉漉的雨汽,拱手单膝跪下:“适才贵妃所言,臣亦听到——多谢贵妃对臣兄妹的细心考虑。”
“只是微臣相信宝林清白,愿意和宝林一块儿请见陛下,求陛下细查此案。”
“若是陛下感到冒犯,臣甘愿代替妹妹领罪!”
沈知姁看着吴统领浑身勇往直前的莽气,径直跪在吴宝林身前,为妹妹遮挡些许风雨,其中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赞赏,更多的则是可惜。
“甘愿?”沈知姁轻笑一声:“即便趁着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将人证物证全都毁灭,令吴宝林再也无法翻身,吴统领你也甘愿么?”
吴统领长久行走在军伍间,本就不擅这些弯弯绕绕,听到沈知姁提点,方愕然回神。
他下意识地想要吩咐手下人去搜集证据,然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后宫之事,哪怕皇室宗亲都不能轻易插手。
就在这时,沈知姁叹惋一声,一双杏眸在黑夜雨幕中熠熠生辉。
“本宫可以帮你们。”
第105章 惊闻吴统领就当欠本宫两个人情吧……
第一百零五章
沈知姁的双眼很漂亮。
眼如水杏,眦角圆翘。
陪着颜色略浅的瞳孔,有种不谙世事的明媚和清纯。
和吴宝林的小鹿眼有四分相似。
下意识地就让吴统领有三分好感。
可吴统领到底在朝堂上扎根五年,明白这天上是不能掉馅饼的。
“臣是个粗人,只听说过一句话,无功不受禄——更可况,臣与贵妃今日是第一次说话,连相识都谈不上。”吴统领充满勇莽之色的面上闪过几分警惕。
“统领和本宫的确如此,但本宫与吴宝林惺惺相惜。”沈知姁口吻诚恳,目光中有隔着雨幕,都能看出来的真诚:“本宫亦曾如你们这样,在朝阳殿面前苦求。”
“与其说是帮吴统领,不如说是帮曾经的自己。”
闻得此言,吴统领就想起定国公府之事,浓眉深深拧起,头一次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
而且……他和沈厉、沈知全都打过交道,知晓对方都是爱军爱民的好将军,家风淳正,教养出来的女儿,相比不是那等满心算计的恶人。
“况且……”沈知姁尾音拖长,顺势继续道:“本宫帮你们,对本宫也有利——何美人背靠丞相府,并非安分守己之辈,先前更仗着宠爱,让本宫在陛下面前落了面子。这段时日以来,何美人更是恃宠而骄,在后宫中屡屡生事。”
“现下太皇太后静养,陛下忙于江南之事,本宫身为后宫妃嫔之首,于情于理,都不会任由何美人在后宫胡作非为!”
这一番话令吴统领暗暗点头:所谓无利不起早,宸贵妃这一番话讲的清楚,她此举既能保全自身利益,也能与他们兄妹交好,更有利于后宫朝堂大局。
吴统领不由得对沈知姁刮目相看了两分。
“臣与臣妹多谢贵妃出手相助。”吴统领到底憨直,当下就欣喜道谢:“臣虽然俸禄不高,但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赏赐,可赠予贵妃……”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耗尽家财,换来妹妹的清白,在吴统领看来,十分值得。
沈知姁眉眼间闪过一抹无奈,叹气道:“吴统领盛情,本宫心领了。不过,吴统领,前朝后宫是万万不能私交的。”
尤其是进行财物交换,在外头看来,这不就是朝臣与妃嫔相互勾结么?
即便现在尉鸣鹤再看重沈知姁,也不会容忍此事。
吴统领微微一愣,黝黑的脸上闪过两分尴尬:他还真没想到此事。
“贵妃放心,陛下并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微臣向陛下说明情况……”吴统领拱手回应。
沈知姁挽起面上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口吻怜惜:“统领回头看看,可还能说得出此话么?”
吴统领身后,吴宝林纵有绿芮撑着雨伞,浑身上下也湿了不少,兼之见到疼爱自己的哥哥,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纤薄的身躯摇摇欲坠。
吴统领哑口无言:亲眼看见妹妹在雨夜跪求,而自己忠心的陛下视而不见,自己说出的“陛下并不是不通情理”之语,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要是陛下真通情达理,就该出来令妹妹回去,即便是惩罚禁足,也好过让妹妹暴雨淋头,易生重病。
瞧见吴统领的反应,沈知姁心中已经有数:大半年来,她屡屡精准揣摩出尉鸣鹤的心思,佯装“心有灵犀”,每件事情都正好撞在尉鸣鹤的心坎上,令天子满意。
久而久之,尉鸣鹤已经被她养刁了。
再加上尉鸣鹤生性多思多疑,行动处事颇有几分“朕不说,但你要猜到,还不能可以窥伺帝心”的意味。
所以说,假装宠爱何美人、踩下吴氏兄妹之事,尉鸣鹤没有对吴统领明说,顶多透露了五分消息。
可吴统领心肠粗直,现在也未曾领悟君王的意思。
不过吴统领的确忠直,依旧对尉鸣鹤忠心耿耿,言语间仍是下意识的赤诚。
沈知姁并没气馁:尉鸣鹤虽渐渐自傲,但是对驾驭臣子还是颇有方法的。
她原本就打算,利用吴氏兄妹之事,得到吴统领的好感与帮助,再给对方心里种下一棵嫌隙的种子。
往后丞相一党被铲除,尉鸣鹤便愈发自大独尊,这颗种子无需再次催动,就会自行生根发芽,扎在吴统领——尉鸣鹤心腹的心头上。
“吴统领其实也不必着急说起谢礼。”沈知姁清了清嗓,缓声道:“何美人深受宠爱,枕头风的威力本宫可不敢小觑。”
“即便捉住证据,在何美人的撒娇卖乖之下,顶多是其贴身心腹被处置。”
吴统领听得浓眉紧缩,想辩驳“陛下并非昏庸之人”,却又想起自己妹妹和贵妃的遭遇,想起尉鸣鹤曾经对自己承诺“会保护你的妹妹”,就有些讪讪住了口。
不过一刻钟内,尉鸣鹤在他心中的完美君主形象,就损毁了三处——情理、智慧与信用。
吴统领感觉自己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心里面除了浓浓的震惊和失望之外,第一次对尉鸣鹤产生了一抹怀疑。
“本宫会命人继续追查吴宝林遭受诬陷之事,并尽量保存人证和物证,在关键时候指证何美人。”沈知姁容色严肃:“等到那时候,若吴统领还有些谢意,再通过吴宝林联系本宫吧。”
“本宫会以贵妃的身份,以惩处吴宝林为由,将吴宝林从永安宫中换出来。”
何美人不是善茬,且心眼之小、手段之紧迫,远超慕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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