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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逢春时(重生) 第101节

  “奴才在。”王福立刻堆起笑容,伸手想替他将冷茶换掉。
  谢沉舟却打住了他,拿起茶盏就着冷茶就喝。他蹙眉,一时有些无措:“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她不喜了?”
  只有涉及明月县主时,陛下才会长吁短叹,以“我”自称。王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说道:“依奴才看,陛下并未做错什么。”
  除开每日必听密探禀报,每月雷打不动一封书信,以及某几日陛下会把自己关在含章殿闭门不出大作书画之外,实在并无任何关于明月县主的举动。
  谢沉舟愈发迷茫起来:“那她为何不肯见朕?”
  王福思忖一瞬,笑道:“陛下说笑了,县主自然也想见您,或许真如隋阳郡主所言,探望完国公便来见您了。”
  他是太着急了。谢沉舟想了想,终究无奈道:“朕且再等等。”
  可惜谢沉舟等来的却不是容栀,而是他派去沂州的密探。
  那密探飞奔进来,就连忙禀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有消息传出,明月县主归乡几日,国公府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
  “哐当——”谢沉舟手一顿,茶盏打翻在地。
  他哪还有方才的从容冷静,一张脸霎时黑云密布,冷声道:“王福,即刻备马!朕要去沂州。”
  ……
  而容栀浑然不觉,一边听着明和药铺各掌柜汇报经营情况,一边给廊下的栀子浇水。
  麦冬道:“秦老夫人在宴席上提到您为她治疗火疮,那款愈疤膏销量大增,供不应求。”
  流苏道:“沂州郊外培植的药材已投入售卖,过不了多久,部分药材价格应当会下降不少。”
  皇城分部的掌柜喜上眉梢:“因着陛下亲笔题字,药铺这月人流比上月多上数倍。”
  容栀浇水的手微顿。题字?她有些意外,这倒是没听谢沉舟在书信里提起过。
  就在这时,流云小跑着走进,朝容栀挤眉弄眼地暗示道:“县主,有贵客在花厅等您。”
  容栀一愣,如水平静的眼眸里有闪过丝疑惑。而后她放下水壶,微微失笑。
  贵客登门,还能是谁。
  她才步入花厅,便瞧见一身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她瞧不见他面上表情。
  但那玄衣上深一块浅一块,显然是谢沉舟昼夜不停地往沂州赶,被露水粘湿也未曾察觉。
  容栀眨了眨眼,疑惑不减:“不是说好,你不来找我的么。”当初她与谢沉舟约定,她云游四方,若是得空,便进宫去见他。但他不许四处找自己。
  谢沉舟静默须臾,才幽幽转过身来。那双眼眸暗沉如深潭,紧缩的瞳仁中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他目光犹如实质,晦暗不明,牢牢锁在她的身上,一步步逼近。
  容栀愈发困惑,刚想问发生了何事——刹那间,谢沉舟猛地伸出手,如铁钳般擒住她的手腕,力度不算大,但他体温偏高,灼得她腕间一烫。
  谢沉舟用力一拉,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带着她就狠狠往墙上压去。
  在后背要撞上墙壁时,谢沉舟伸手隔在了她与墙壁中间,免得她吃痛。熟悉的朱栾香扑面而来,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与男子独有的气息,将容栀紧紧包裹。
  谢沉舟薄唇紧抿,极力抑制内心翻滚的醋意,可紧绷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质问道:“阿月想嫁给谁?”
  眼前之人甚是失态,与她在市井坊巷中听闻的,那位英明神武的年轻天子判若两人。
  容栀先是一愣,紧接着骤然明了他失控的缘由,也懂得他为何会失约,千里奔袭来找自己。
  她忍不住弯了眼,面上多了几分浅淡的笑。心中既觉得他这般吃味的模样颇为新鲜,又隐隐有些心酸。
  这些年来,他总是这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生怕她离他而去。
  “我以为当了天子,你会更加内敛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容栀抬眸,轻轻抚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过去的五年,加上那三年……她却依旧熟悉如初,仿若从未离开过他。
  指尖在那胡茬流连,她笑了:“还是如从前那般,一点未变。”
  那笑浅淡,却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对着容栀,他实在生不起气来;“未过门的夫人都要没了,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容栀抬手,拉着他唇角就强行勾出个笑。她解释道:“那些来说亲的人,我一个都没见。”
  谢沉舟面色和缓不少,须臾,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既这般说,他就信。阿月所言,他从不质疑真假。
  他正欲放开她,容栀眼底的笑却倏然放大。她灵巧地往下弯腰,一扭身便轻松挣脱了谢沉舟原本有力的束缚。
  还未等谢沉舟反应过来,容栀双手猛地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沉舟反推到墙壁之上。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谢沉舟不察之间便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错愕。
  容栀双手撑在谢沉舟身侧,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脸上笑容狭促。
  “可是谢沉舟……你可知晓,我拒绝说亲的理由是什么。”她拖长了尾音,带着十足的诱哄,像是在故意撩拨着他的情绪。
  他呼吸有些乱,情不自禁滚了滚喉结:“什么?”
  容栀眨了眨眼,一副苦恼的模样:“我说,”她缓缓凑近,唇畔气息温热,若有似无喷洒在谢沉舟耳际。
  “我已经有说亲的对象了,是跟你。”
  谢沉舟身形一滞,脸上的错愕更甚。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某个柔软的角落,脑内都有短暂空白。
  见他呆住,容栀扯了扯他的手臂,笑意不减:“怎么?不许?”
  他盯着她,蓦然痴眷又无奈地低低笑起来。仿若乌云褪去,眼底波光晃动,柔软温顺。
  那笑容从唇角一直绽放到眼底,连带着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他嗓音又低又软,柔得几乎要将她溺毙:“自然可以。这样的理由,我恨不得全大雍,对你有非分之想的男子都听听。”
  院落外,海棠树重又聚满花苞,于无声处静默地盛开,一室芬芳。
  他握住她的手,眸中笑意融融,一如当初。他垂眸看着她,良久,轻声道:“阿月,我想娶你。”
  他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谋夺皇位时他不紧张,召见百官时他不紧张,可此时他却手都有些抖,如毛头小子一般。
  “你愿意嫁给我么?”他说得很慢:“无关乎皇权、利益,只是很简单的,我和你。”
  在来之前,谢沉舟未曾想过今日会求娶她。因为他还不确定她做好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准备。但这样的场景,已经在他脑中预演过无数次。他不过是很自然的,说出想说的话。
  容栀思忖片刻,无声笑了:“嫁与你,做皇后?”
  谢沉舟点头,心里有些没底。
  她想了一会:“可是我讨厌幽幽宫墙。”
  谢沉舟立刻答道:“宫内被我重新修缮过,是你喜欢的布局。”
  “可是药铺有许多事务,皇后也有许多事务,我会很累。”
  “不用处理,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唔……”容栀蹙着眉,又认真想了许久,“可是阿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若入皇家玉牒,容氏就再无后人了。”
  谢沉舟微怔。他考虑到了所有,却唯独没想到这点。
  纵然错愕,他却依旧不假思索地应允:“阿月,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
  得知这一消息时,商九思惊地把刚进嘴的糕饼都吐了出来:“呸,呸呸,什么?!你拒绝了皇兄的求娶?”
  容栀摇头:“不是拒绝,是我还没想清楚。”
  “你还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商九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不得敲开容栀的脑袋,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天底下哪里还有比皇兄更好的郎君?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就连自由他都给你了。你可知身为帝王,能为你低头有多么难得?”
  容栀还未来得及回答,倏然几个宫内打扮的人小跑进来,为首的王福大惊失色道:
  “县主。陛下今日上朝时突然晕倒过去,醒来后就什么也瞧不见了,似乎是眼疾复发了。”
  容栀瞬间站了起来,“什么?怎么会。”道长明明说过,服用解药后永久不会再复发的。
  “老奴也不知,县主,您还是快去看看罢。殿下把自己关在含章殿,除了两位近臣,谁也不许进去。”
  来不及多想,她抓起披风就往外冲:“有劳公公带我进宫。”
  含章殿内大门紧闭,一片昏黑,只有几盏蜡烛闪着幽幽微光。
  谢沉舟还有些犹疑,抬眸瞥向立在黑暗中的人:“你这招数可行么?”
  秦惊墨脸上笑意松快,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陛下,为今之计,也只有逼一逼县主。”
  他有理有据:“县主是个淡漠的性子,一直犹豫不定也不是法子,得让她意识到,您对她有多重要。”
  乌素怀抖了抖须髯,似乎还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老臣也要演这出戏?”他堂堂三朝老臣,竟要与陛下联手诓骗一个小娘子家。
  谢沉舟抬眸,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朕都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乌素怀一噎,只得接受。
  殿门被人急切地从外推开,光线霎时间照进来。谢沉舟强忍住不适,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容栀几乎是扑到榻前,满脸焦急:“谢沉舟!你如何了?”
  “阿月。”诓骗她,他心里此刻已经有些后悔。可事已至此,他只能顺水推舟装下去。
  谢沉舟半眯着眼,准确无误找到容栀的肩窝,低头便将下巴埋了进去。
  “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说,我眼睛瞧不见,还娶不到皇后,要废了我另立新帝。”
  容栀凝眸,冷冷瞥向暗处:“谁敢?”
  秦惊墨默默飘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是真的,县主。今日朝堂上,众臣又用立后威胁陛下。若再不立后,便要群起攻之。”
  容栀半拥着谢沉舟,眸中有情绪闪过,却很快消逝,教人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见她缄默,乌素怀抚了抚须髯,不屑地冷哼:“陛下还说什么与县主两情相悦。依老夫看,县主根本瞧不上陛下。”
  “阿月……”谢沉舟肩膀颤抖着,真真脆弱极了。
  容栀皱眉便斥道:“胡说!我愿意嫁给他。你去告诉众臣,陛下已决意立后。”倏然当着旁人这般说,她耳根微微发烫,却依旧强装镇定地补充道:“立我为后。”
  谢沉舟唇畔的笑快要压不住,连忙把头埋得更低:“阿月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乌素怀拂袖,愤愤道:“既然如此,那陛下便尽快下旨罢。”
  待两人退下,容栀才展开眉头。她神色淡淡,推了推谢沉舟:“好玩么?别装了。”
  谢沉舟倒没太惊讶,只抬头闷闷道:“阿月,你发现了。”
  她哭笑不得,倒不觉恼怒:“我行医无数,若是连你装病都瞧不出来,那我可以从此退出医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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