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关于老将军为何中箭,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许也与当今朝堂有关。
  彼时虞秋砚刚刚上任大理寺卿,他在接到王府被抄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地处理公务,所以当他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偷偷将王爷夫妇的尸身从乱葬岗中抬回来,然后将骨灰埋在了远离京城的江南。
  这是他唯一能为永延王夫妇做的事了。
  顾浅浅半天没有说话,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虞秋砚拾起衣袖急忙为她擦拭:“姐姐莫哭啊,你还有我。”
  “你怕我伤心,所以就找了两个人来扮演我的父母。”她呼出一口气,脑袋很疼,心里更疼。
  虞秋砚语无伦次,只一个劲的说着“姐姐莫哭。”
  她转头望着窗外,泪水模糊了视线:“阿虞,我没有家了。”
  他静静的陪了她一下午。
  姐姐,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第63章 国破
  往后的两天, 顾浅浅不哭也不闹,只是浑浑噩噩,夜里有时还会发高烧, 虞秋砚心疼的不行。
  直到第三天,他告诉顾浅浅他把王爷夫妇的骨灰葬在了江南,她这才从混沌中醒来。
  “阿虞,带我去, 我想去看看爹娘。”
  “好。”
  ……
  两人驱车来到南山脚下,这里绿树成荫景色宜人, 清澈的溪水自山谷中流出,百灵鸟在树枝上欢快地唱着歌谣,偶尔被风吹落的花瓣也带着阵阵幽香,如果居住在此处,也不失为一个好住所。
  看着面前的两座新坟,上面的杂草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两座坟前都没有立碑。
  虞秋砚不敢碰顾浅浅,只是站在她身边:“姐姐, 左边的这个是王爷, 右边的是王妃。”
  今日日头大,太阳光晃着顾浅浅眼睛,她觉得眼里干涩的厉害。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两座坟, 站了许久许久。
  “爹娘是怎么死的?”她声音沙哑,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虞秋砚打开折扇为她挡起日头:“鞭刑而亡。”
  鞭刑?竟然是鞭刑!
  顾浅浅喉咙滚动,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原本干涩的眼睛此时也如喷泉一样, 将心里的情绪全部泄出。
  “我外公三朝元老,兢兢战战的替都和守江山, 可到头来却落了个万箭穿心的结局,何其讽刺。”
  “娘亲怕疼,足足二百三十鞭,她怎么承受的住。”
  “还有爹爹,爹爹从未有过二心,区区一纸叛国的证据就将他半生的功劳全部否定,皇上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
  顾浅浅放声大哭,她觉得她此生的泪都要在这一刻流尽了。
  虞秋砚终于鼓起勇气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
  “阿虞,我好恨。”她想手刃仇人,可是那人是皇上啊,她该怎么办?谁来帮帮她?
  虞秋砚眼里闪过一抹狠绝:“姐姐,快了,你再等等。”
  本来还在树枝上唱歌的百灵鸟此刻也拍着翅膀飞走了,流动着的小溪好像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欢快劲儿了。
  继续休养了两天之后,虞秋砚告知顾浅浅他们要起身回京了。
  顾浅浅本能的抗拒,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他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屋外雷声轰鸣,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
  “姐姐,要变天了。”
  他说林以萧在王府还给她留了东西,她这才和他一起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马车又颠簸了足足十五天才到京城。
  一路上,流民数量剧增,要不是有死侍保护他们,估计他们能被流民抢得连渣都不剩。
  昔日繁华无比的长安街此时却萧索一片,风卷残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整座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种极为低沉的气压之中。
  马车一路驶到永延王府。
  王府的封条上结了蜘蛛网,大门灰尘斑斑。
  顾浅浅望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回想着在王府里的时光,是啊,那么好的日子终究回不去了。
  天空下着小雨,虞秋砚为她撑着伞,伞面倾斜,打湿了他一方衣襟。
  顾浅浅伸手摸上大门,语气嘲讽:“阿虞你说如果我们擅自闯入,那狗皇帝会不会处罚你我二人?”
  “哦,对了,或许狗皇帝知道我还活着说不定也要给我赏赐鞭刑呢。”
  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每次她出来阿虞总会为她带上面纱,原来是怕被朝廷之人认出。
  虞秋砚轻轻唤她:“姐姐。”
  她推开门:“放心,我没事。”
  由于大门常年未开,此时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上面灰尘抖落,封条也被撕成了两半。
  王府里面荒芜遍地、杂草丛生,早就没了以前的样子,顾浅浅转头看向虞秋砚:“娘亲给我留了什么?”
  虞秋砚轻叹一口气,两人走到顾浅浅曾经的闺房,推开门,里面狼藉一片,在他的提示下,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后一节抽屉,里面的东西被翻的很乱,她伸手朝最里面摸去,摸到了一串冰凉的手珠。
  手珠由于放在抽屉里面,所以并没有蒙上过多的灰尘,或许也是因为不值钱,一些搜刮钱财的人也并没有把它拿走。
  珠子普通,但个个圆润剔滑,握在掌心之中竟然隐隐传来了一丝温度。
  她拿着珠子,疑惑的看向虞秋砚:“这是?”
  虞秋砚将珠子擦干净,然后给她带上:“这是王妃为姐姐求的,自从姐姐失踪以后,王妃在寺里足足呆了三个月,日日求佛普经,只为给姐姐求得一串平安珠。”
  平安珠由菩提子制成,菩提树为神树,神树结的果自然为神果,相传受到香火熏陶的平安珠会佑人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顾浅浅将珠子贴在脸上,感受着它里面散出来的温度。
  娘亲,浅浅回来了。
  二人回到寺卿府,虞秋砚推掉所有的政务,甚至连早朝也不去上了,他一天到晚陪着顾浅浅,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分毫。
  顾浅浅原本以为阿虞不去上朝狗皇帝定会罚他,可狗皇帝一点动作都没有,她这才安下心来。
  他们回到京城不过半个月,京城就沦陷了,败在大辽的铁骑之下。
  外面厮杀声四起,府里丫鬟婆子们也都开始收拾包袱逃窜,只是虞秋砚依旧把顾浅浅圈在怀里,看着窗外那株已经枯萎的红梅,他轻声道:“姐姐,好戏要开始了。”
  ……
  京城内百姓四处逃窜,大街上混乱一片。
  秦玄搂着唐子衿坐在马上,他的铠甲上溅满了血,可她的衣裙却干干净净,仿若是误入战争的纯洁茉莉花。
  秦玄面上表情冷硬,他只稍微一个手势,手下立刻明白过来。
  士兵们开始撞击京城的大门。
  秦玄凑到唐子衿耳边,声音带着寒气:“唐唐听话,把眼睛闭上。”
  京城内尸骨遍野,他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见到那副血腥的场景。
  唐子衿听话的闭上眼。
  城门被撞开,秦玄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进城,途中无一人敢拦,他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杀伤抢掠无处不在,丫鬟奴才们早就做鸟兽散去,一些宫里的妃子还在忙着收拾金银细软,可还没收拾完就被人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皇宫成了人间炼狱。
  皇子们被当众斩杀,公主们则成了士兵蹂躏的对象。
  进皇宫之前,秦玄将唐子衿安置在民间的一处干净的小院里,毕竟皇宫里面厮杀的场景他不想让她看见。
  来到皇宫,秦玄提着滴血的剑来到大殿,老皇帝神情呆滞,此刻歪坐在龙椅上,身上的龙袍穿的歪歪扭扭,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
  见到提剑而来的人,他哆嗦着嘴唇:“秦玄。”
  秦玄在离他一米处站定,脸上寒霜密布:“狗皇帝,这种无助的感觉怎么样?”
  好歹也是当过皇上的人,老皇帝保留着最后一丝威严:“秦玄,你这个叛徒。”
  秦玄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大笑两声随后厉声质问:“安通将军驻守边关数十载,守住了都和半壁江山,可是你呢,你却派人暗算于他,最后让他落得个万箭穿心而亡的下场,皇家果真无情。”
  老皇帝彻底从座位上瘫倒下来,他嘴唇发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都知道了。”
  秦玄用剑划过他的脸,老皇帝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条血痕,他惨叫一声。
  不顾他的鬼哭狼嚎,秦玄继续用剑在他身上划着:“如果当时我不归顺大辽,恐怕也成了第二个安通将军了。”
  老皇帝“啊啊”直叫,扯住他的裤脚求饶。
  秦玄却一脚踹开他,割下刚刚被他碰过的布料。
  老皇帝此时犹如一个血人,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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