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太阳西沉,大家吃完宴席之后剩下满地狼藉,几个好心的邻居大婶在帮忙打扫,她们催促着高沉赶紧去新房,这里她们来收拾。
  高沉道了一声谢。
  他先将张秀花扶进房里:“娘,好好休息。”
  张秀花拍拍他的手:“你和那姑娘要好好的,去吧。”
  “嗯。”
  顾浅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玩着衣服上的穗穗,她也紧张,但与其想着这件事还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现在在的房间是高沉平时睡的地方,看起来和茅草屋的布置差不了多少,床上的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薄。
  不过桌子上多了一面铜镜,也是向隔壁大婶借的,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五官姣好,面容白皙,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今日大婚,她特意为自己绾了一个发髻,用了那根木簪固定。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扯下簪子,头发跟着全部散了下来,衬的她更加柔美了些。
  顾浅浅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上面的图案雕的栩栩如生,足以可见刻簪之人的用心,或许是看的入神了,眼前出现了重影,她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再睁开眼时,一切恢复正常。
  她顺手把簪子放到桌上,不再去管。
  ……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个颀长的背影正对着蜡烛一个个核对百家薄,他披散着头发,遮住了一半的面容。
  小吏使给他奉去一杯热茶:“爷,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不用。”声音清冽如霜。
  他修长的指节划过一个个名字,可依旧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突然,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他连忙按住,可是痛感就像蚂蚁噬心一样,越演越烈。
  旁边的小吏使见情况不对,连忙问道:“爷,你怎么了?”
  他从卷宗上抬起头,一张属于虞秋砚的脸彻底暴露在了火光之下,他死死按着心脏,指节因为用力开始泛白。
  他闭上眼睛,额头上的细汗不断往外冒。
  小吏使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这位爷是新上任的狱使大人,虽然年轻,但脾气古怪的很,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摸清。
  虞秋砚通过仕考,任职在大理寺,是大理寺卿手下的查狱使,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实权却只在三品官员之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虞秋砚熬过了那阵心痛,他睁开眼,盯着前面不断跳跃的烛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执着。
  姐姐啊,你究竟在哪?
  不管你在哪,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据为己有。
  ……
  高沉站在门口,清了清身上的衣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敲门。
  敲门声让顾浅浅吓了一跳:“进。”
  门框有些矮,他进来时弯着腰,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紧挨着顾浅浅。
  顾浅浅被他走路僵硬的姿势给逗笑了。
  高沉不敢看她,目光盯着桌子上的酒:“我们先喝交杯酒?”
  “真喝啊?”她绞着穗穗,发出疑问。
  高沉自嘲一笑,独自一杯酒下肚。
  顾浅浅在一边没说话。
  放下酒杯之后,他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嗯,刚刚周大婶给我端了一碗饭进来。”
  高沉点点头,食指和中指不断磨着裤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院子里的动静慢慢平息下来,顾浅浅听到了院门关闭的声音,看来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高沉和顾浅浅两人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蜡烛快要燃尽,高沉咳了两声:“谢谢。”
  顾浅浅笑道:“你和张婶帮了我很多,是我该谢谢你们。”
  又是一阵沉默。
  她试探性开口,脚步慢慢移动:“那个,我回屋了。”
  她和高沉是假成亲,都演到这个时候了,她该是功成身退了。
  不料高沉拦住她:“我娘半夜容易惊醒,如果我们分开睡的话,她会起疑。”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顾浅浅停下步子,一个踉跄:“那我们怎么办?”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拍了拍身下的床。
  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睁大眼睛:“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高沉站起身,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我是说你睡床。”
  “那你呢?”
  他把她屋里的被子给抱了过来,麻利的铺在地上:“以后你睡床,我睡这儿。”
  马上就要入冬了,地板那么凉,饶是他身体再好恐怕也经受不住,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高沉直接熄了灯,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顾浅浅咽下嘴里的话,乖乖的躺到床上,但毕竟跟男人同住一个屋,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高沉望着屋顶,脑袋里闪过那日山洞里的香艳画面,他闭上眼睛,极力平稳住呼吸。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顾浅浅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掰着手指头想着十两银子可以买哪些东西。
  等等,她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影:“沉哥,你睡了吗?”她轻声喊道。
  “怎么?”他声音有些哑。
  “那个,村长今天把十两银子给咱们了吗?”
  高沉将手搭在额头上,偏过头看她,表情隐在黑夜里:“你特意起来问这个?”
  “对啊。”
  高沉嗤笑一声:“给了。”
  顾浅浅安心躺下,那就好,那就好,钱到位就行。
  第52章 回京
  一年后。
  顾浅浅正坐在火炕旁纳鞋底, 她手脚麻利的穿针引线,时不时拨弄一下炭火。
  张秀花拄着拐杖摸索着进来,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大花袄子, 整个人的神态比一年前精神了不少。
  顾浅浅赶紧起身扶她坐下。
  “丫头,还在忙呢?”张秀花目光空洞的望着她,含笑开口,旁边的炭火把她身上烤的暖烘烘的。
  顾浅浅把手上的线头咬断, 含糊不清的答道:“不是又要冬日了吗,我抓紧时间再做几双冬鞋出来。”
  “丫头有心了。”
  这时, 外面的院门发出一声闷响,顾浅浅放下鞋垫迎了出去。
  高沉带着一身寒风进来,他把她重新推回屋里:“快回屋,别冻着。”
  坐在火堆旁,高沉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火上烤了烤。
  顾浅浅急忙开口:“怎么样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这一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身世的念头, 可是周边的村子镇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对上她期待的双目, 高沉抿了抿干涸的唇:“没有。”
  顾浅浅眼里的光慢慢散去, 还是没有消息吗?
  看着她失望的样子,高沉想了想,继续说道:“趁着大雪还没封路, 明日我们去京城看一看吧。”
  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找过了,只剩下了路途遥远的京城还从未去过,顾浅浅点点头。
  当晚。
  高沉躺在地上久久没有闭眼, 他总觉得这次去京城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那日在傩河捡到她时, 她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虽然衣服已经破烂, 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姑娘的穿着。
  或许她家真的在京城。
  他坐起身子,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里的黑沉怎么都化不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顾浅浅和高沉就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
  一直到傍晚时分,牛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顾浅浅和高沉跳下车,她看着周围的一切,总觉得很熟悉,这时,脑子里又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涌了进来,她痛苦的捂住脑袋蹲下身。
  高沉见状一脸担忧:“你怎么了?”
  顾浅浅想抓住那些碎片,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湿润:“没事。”
  她看着诺大的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她要从何开始寻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袱,高沉准备先去客栈租间房把两人身上的东西放下,就在他们寻找客栈的时候,街上突然喧闹一片,百姓们慌慌张张的跑了起来,有些店铺竟然直接关了门窗,还在路上来不及跑回家的人赶紧就地跪了下去,都把头埋的低低的,浑身抖得像塞糠一样。
  顾浅浅一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见跪在她旁边的一个妇人扯了扯她的裤脚,声音带着胆怯:“姑娘,快跪下。”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跪?难道是皇上来了吗?”
  妇人摇摇头,目露惊恐:“是玉面修罗,快跪吧姑娘,不然你小命不保。”
  顾浅浅放眼一扫,原本刚刚还热闹的街道此时变得空空荡荡鸦雀无声,她犹犹豫豫的跪了下去。
  刚刚找客栈的间隙高沉去店铺买吃食去了,现在被老板关在店里,暂时还出不来。
  顾浅浅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她刚想问问旁边的妇人,就听见妇人正在和她身旁的男子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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