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宴北辰疑惑:“谁告诉你的?”
  不要的东西干嘛养着,他又不是沽名钓誉的慈善家。
  画酒气鼓鼓盯着他的眼睛:“可你把我关在这里,还不许我出去。”
  “因为外面很危险,这是在保护你。”
  宴北辰说谎毫不脸红,反正脸皮厚。
  画酒心头比明镜还清楚,她知道这只是变相的囚禁,直白说:“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所以故意把我扔在这里。”
  有时候她挺蠢的,有时候又聪明得令男人心烦。
  宴北辰无言以对:“……不是。”
  骗子。
  画酒才不想听解释,她只想出去。
  以前她也以为,给她个院子,她能在里面待一辈子。
  直到真落入这种境地,她才幡然醒悟,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可以主动不出门,但不可以被别人囚困。
  “外面这么乱,出去干什么?”他问。
  画酒不这么认为:“那为什么你能在外面,我不能?”
  宴北辰:“……”
  “是因为你觉得我比你弱,所以应该被你关起来吗?”
  这句话几乎用光她的勇气。
  闻言,宴北辰沉沉盯着她,乌眸中染着嘲讽,以及很多她无法分辨的情绪。
  最后他轻呵一声:“你愿意出去,那就出去吧。”
  他不想再管她,转身就要离开。画酒不愿让他带着生气离开,拉住青年衣袖。
  “放开。”他沉声说。
  看着他一身劲装黑衣,画酒脆声问:“你又要去打仗了,是不是?”
  三州名存实亡,幽冥州宴北辰又看不上。唯一值得他大动干戈的,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只有林州。
  所以这次,他又要去多久?
  一年?
  十年?
  还是百年?
  画酒不喜欢等,也等不起。
  她心头伤感,或许等他再次回来,她已经死在劫雷之下,连枯骨都不会剩下。
  话说到这份上,宴北辰懒得再瞒她:“是。”
  画酒长睫颤抖,看着青年挺拔如竹的背影,很想说一句,能不能留下来,不要再去打什么仗。
  世上珍贵的东西那么多,可命只有一条,为什么要拿命,去搏那些永远争不完的东西?
  两人的理念天差地别,永远不在同一条水平线。
  宴北辰就喜欢争。
  与天争,和人斗,不死不罢休。
  他不在意她的想法,也不稀罕她的喜欢。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整个人,连她手上显而易见的伤,都可以忽略掉,不会多问一句。
  画酒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见他不再说话,只能转移话题,看向院外。
  院外芙染花沐浴在月下,泛着莹莹华光。
  她小声问:“你帮我种的神花,每十年就需要一次灵力灌溉。你会回来吗?”
  语气一点点卑微下去。
  宴北辰不假思索:“回来。”
  他种的花,自然不能养死了。
  “好,那我等着你。”
  画酒悄悄松了口气。
  青年踏着月色离去,倒是没有食言,第二日看守的人便放行,让画酒自由出入。
  墙院一透风,不可避免,画酒自然知晓那些糟心事。
  她没发表意见,只是愈发沉默。
  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林州的仗大概是真不好打,时间如掌中漏沙,在无力的目光下一点点消逝。
  等过了春,又是秋。熬过了夏,还有冬。
  寒来暑往,画酒等了快十年。
  这点时间,对神魔而言,都不算什么。
  她却等得快要枯萎。
  宴北辰一次也没回来过,只是偶尔传回来几句话,派人带些小玩意送她,像什么会跳舞的玉蜻蜓,会绕着人唱歌的银风铃。
  倒是想不出,他这样的人,竟然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
  有一次,画酒终于忍不住,拿出通灵铃铛问他:“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些礼物?”语气警惕。
  宴北辰不以为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送别的。”
  “不是不喜欢。”
  画酒语气无力。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问。
  想了想,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些?”
  为什么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宴北辰沉默:“……不知道。刑灾帮我选的。”
  确实如此。
  刑灾不仅帮送礼,还劝宴北辰,就这么把年轻貌美的小未婚妻放家里,也不怕被人撬墙角。
  “谁敢。”宴北辰笑了一声。
  笑归笑,他还是决定采纳刑灾的建议,时不时就送些礼物,借此提醒画酒,她还有个未婚夫活在外面,不要被野花迷眼。
  没想到还把她送出阴影了。
  知道自己想歪,画酒匆匆结束对话:“噢,知道了。”
  其实这十年也不算太无聊。
  她跟着常嬷嬷,去见了王城不少名山大川,闲暇之余,也去照看巫樗。
  巫樗早就能下地行走,只是体内余毒清不干净,总折磨着他。
  偶尔他会布置些任务给画酒,比如让她临临字帖什么的。
  对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巫樗最不感兴趣,只是让画酒有理由来找他。
  毕竟是个小姑娘,总不好意思让她舞刀弄剑给他看。
  多见见面,混个脸熟。
  好歹算未来的儿媳妇,得把关系处理好。
  巫樗想法坚定,面前的少女已经捧来写好的字帖:“舅舅,我写完了。”
  接过那些练字的纸,巫樗随意扫了一眼,睁眼说瞎话:“阿酒这字,写得越发不错。”
  说完还满意点点头。
  要不是画酒对自己的鬼画符有数,还真信了他的邪。
  想当初,为着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她可是挨了芃羽星君无数手板子。
  最后也没纠正过来。
  用芃羽星君的话来说,让画酒以后出门在外,不许提他的名,他丢不起这个人。
  画酒最讨厌写字,又不好拒绝巫樗,只能硬着头皮交。
  小时候经常被罚抄书,她速度又慢,抄来抄去,书都能滚瓜烂熟背下来,字还是没有半点进益。
  那时她还是云州的小帝姬,珈泽也不讨厌她。
  那些抄不完的书,大半都被珈泽主动包揽。
  珈泽写得一手好字,是芃羽最得意的门生。
  这样优秀的人,模仿起画酒的鬼画符,自然不在话下。
  大家的课业都很繁重,有时画酒也觉得,总让珈泽帮忙,很是过意不去。
  “珈泽哥哥,剩下这些,还是我来抄吧。”
  雪白大殿中,她跪坐在他案前,想捞回那叠素纸。
  珈泽生来就是储君,从小天君就对他寄予厚望,连习剑都有八个师长要应付,可比她们忙得多。
  珈泽笑吟吟拂开她的手,坐得挺直:“其他事早做完了,无事可做,不如帮你抄完这些,免得你明早又赖床起不来。要挨罚的。”
  他看了一眼画酒,叹气。
  抄书这种体力活,本就没什么助益,单纯不想弟子们太闲。
  青瑶却在一旁瞪他:“我还有八份字帖没写完呢,你怎么不帮帮我,真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妹妹!”
  珈泽理所当然:“你的字太特别,我不会写,爱莫能助。”
  能特别过画酒的鬼画符?
  “我就说他是个偏心鬼吧,你还不信呢,看吧看吧!”
  青瑶指着他嚷嚷起来,不肯罢休。忽而眸子一转,变了语气,“画酒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她冲画酒招手。
  第35章
  “什么秘密呀?”好奇心谁都有, 画酒正要凑过去。
  珈泽却抢先一步起身,眼疾手快捂住青瑶的嘴:“大小姐,你安静些好不好, 我替你抄行不行!”
  珈泽无奈投降。
  “这还差不多。”
  青瑶心满意足,脸上尽是胜利的得意,坐在那里像尊小菩萨,任由画酒怎么扒拉摇晃, 她也坚决不吐露半个字。
  ……
  再后来,就是三人关系破裂。
  到底是什么秘密?
  隔着数百年的时光洪水, 画酒想得出神。可她自知,再也没机会知道,当初青瑶想说什么。
  “阿酒?”
  见她心不在焉,巫樗喊了一声。
  画酒赶紧捞回游散的思绪,认真站好,听他说话。
  聊着聊着, 巫樗拐弯抹角,问起宴北辰的近况。
  画酒不太清楚, 老实摇头。
  眼见打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 巫樗也没心思继续闲聊,借口有事,让她先离开。
  画酒离开后, 巫樗盯着某处发呆。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儿子,渐渐回味过来症结所在。
  可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巫樗扶额叹气,不可能再重翻旧事。
  赤莲依旧被关在地牢, 巫樗一次也没去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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