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头发花白的陈伯穿着深灰色的布衣,他从门缝中探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眯着眼细细望向门外。
  沈睿宁掀开幕离看着陈伯,眼眶发涩。
  看清确实是家中大小姐后,陈伯的的眼睛也泛起微红,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周遭的那些暗哨,急忙将沈睿宁拉入大门,然后“嘭”地一声将大门关上。
  “小姐……”陈伯有些哽咽,“你不该回来啊……”
  沈睿宁看着瘦削憔悴的陈伯,心里有些发酸:“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陈伯长叹了口气:“我先带小姐回房间吧。”
  沈睿宁点头,随着陈伯往里走。
  她的院落是府中最清幽的一处,时下已是春意渐浓,海棠花红梨花白,几簇粉色的山桃草点缀着树下的碧绿,一汪小池引着细细的流水,整个院落整洁而又满是盎然春色,显然一直有人在用心打理。
  沈睿宁有些动容。
  第15章 杀人夜
  云州之事和父母的死讯早就传入了京中,陈伯等府中仆人定然早已听闻。但是他们没有因此而对府中的日常事物产生懈怠,可见他们对沈家确实很有感情。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陈伯便唤来其他的仆人过来与沈睿宁见面。基于童年回京的那次,沈睿宁对这些人都有印象,大家见到小姐归来都难掩激动,有的女眷已经忍不住开始擦眼泪。
  但是没有人询问她从云州之事后的经历,他们都是府中仆人,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该问的。陈伯给沈睿宁介绍了一下这些人在府中负责的事物,便让他们散去各自忙碌了。
  沈睿宁将陈伯留下,询问京中最近的消息。
  果然,自从听闻了云州破城之事后,陈伯便偷偷与沈贵妃身边的宦官联系上,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从陈伯的话语中,沈睿宁得知,冯将军已经护送着父母的遗骸归京,但是在云州之事定性之前,他们还无法下葬。朝廷中有人在推动皇帝尽快定性,但是皇上本人似乎并不着急。
  “沈贵妃为了避嫌,最近在宫中每日只是烧香礼佛,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但是,她身边之人前两日递来消息,说皇上似乎在等着什么,而且,似乎已经快到了。”
  沈睿宁沉吟半晌,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确实,快到了。”
  沈睿宁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吩咐陈伯,这一夜不管她的院中发出什么动静,陈伯他们都不要管,也不要参与。
  陈伯面色凝重地看了沈睿宁半晌,斟酌着道:“小姐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虽为下人,身上却还是有几分功夫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沈睿宁需要,他们这些老骨头可以为她豁出性命。
  沈睿宁却笑了笑,道:“母亲曾说过,你们都是府中的旧仆,我们沈家哪有不能打的?对于你们的身手,我自然从不怀疑。”
  “但是,”她看着陈伯,正色道,“这一次,听我的。”
  眼前的少女未满双十,却已经眸光坚定,完全没有刚经巨变后的慌乱和茫然。
  小姐成长了啊…陈伯在心中感慨。
  他退后一步躬身行礼:“一切听小姐安排。”
  …………
  时过子时,夜深如墨。
  沈府一如既往的安静,原本寥落的灯光早已熄灭,唯有沈睿宁居住的房中还有暖黄的烛火摇曳,在窗上剪出她的影子,似乎是在灯下翻着书册。
  几道黑影在皓月当空的夜色中悄然落在园中,他们尽数黑衣蒙面,手持乌金色的长剑,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映出半分寒光。
  窗上的影子顿了一下,合上了书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似乎是终于困顿,准备熄灯休息去了。
  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握拳,手下们刚要冲进去,突然“嘭”地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阵冷风恰好吹过,冻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沈睿宁捂着嘴打哈欠,又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眼睛睁开,却发现园中多了好几位不速之客。
  她“吓懵”了,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你们、你们是谁……?!”她“壮着胆子”颤声问道。
  将门之女,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且胆小如鼠的大小姐?
  黑衣人们相互对视,心中都有些暗喜。
  本以为一方都指挥使的家眷都是有些身手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位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看来不仅仅是没身手,连类似的场面都没见过,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娇花千金罢了!
  一众黑衣人内心再无顾虑,他们相互递了个眼色,在首领的示意下挥剑而上!
  沈睿宁“啊”地大叫一声,俯身抱头开始逃窜。
  说也奇怪,她逃得十分狼狈,身形毫无章法,就是一副“抱头鼠窜”的样子。
  然而偏偏,五六名黑衣人的凌厉剑光居然总是擦着她的衣袖划过,一下也没有刺中!
  若旁边有人观战,他定能看到一张剑光森森的大网罩着这位仓皇逃窜的少女,然而少女大概运气太好,总是能从其中找到缝隙,就这么一次次避开了凶险。
  没多久,黑衣人们已经大汗淋漓,少女还在一边尖叫一边躲来躲去。沈府里其他下人似乎被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援助,连灯光都不敢燃亮。当然,他们也出不来,早有黑衣人的同伙们在各个院落守着,只要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便会痛下杀手!
  天上的月华似乎暗了那么一瞬,少女大概也是累了,身形更加慌乱。
  黑衣人们终于找到了空隙,为首那人抓住机会举剑刺向沈睿宁的心口,对方闭眼尖叫,无助地转身想避开。
  “噗”的一声,这一剑终于刺入了她的右肩。
  见首领刺中了她,其他人心里的自我怀疑终于散去,他们看着那把剑从少女的右肩穿透而出,然后剑光一闪,长剑拔出伤口,一道血线随之飚了出来。
  血让这些以杀人为生的黑衣人兴奋了起来,数把乌金长剑高高提起,对准了白衣染血,半跪在地的沈睿宁。
  乌金的剑光当头罩下,沈睿宁抬头看向剑光之上的灼灼月华,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那些长剑并没有刺到她的身上,冷风骤起,乌云遮月,有雪亮寒光自黑暗中无声闪过,随后,周边响起利刃划破咽喉的声响。
  有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然后是接二连三有人倒落在地的声音。
  她缓缓睁眼,那些黑衣人已经尽数死在了面前,周围换做了另一批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戴着一张面具,他走到沈睿宁的身前,无视了她半是惶恐半是惊吓的模样,伸手在她的几处穴位上拂过,止住了她右肩伤口的血。
  沈睿宁心头一松——自己果然赌对了。
  晏融那个奸诈的鬼医,总算是没有骗她。
  然而表面上,她依然维持着一脸的惊恐,眼中盈着雾气,怯生生地望着面具人那双幽深的眼眸。
  “你……救了我吗?”
  话音落下,未等对方回答,她便脑袋一歪,晕在了面具人的怀中。
  面具人揽着昏迷过去的女子,低头地看着她的面容。
  月亮适时地从云层中探了出来,银色的月光照在女子脸上,足够辨认她的五官。
  面具人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无声。
  第16章 花朝时
  大理寺牢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腐败的臭味。
  往里走,穿过满是呻吟和喊冤声的廊道,推开尽头的大门,便是关押要犯的几处单间。
  说是关押要犯,其实是为暂时入狱的官宦准备的。在大理寺当差的官员们各个人精,被关进来的大人物里,哪些是彻底没了希望,哪些只是一时不慎未来依旧存在可能,他们会凭借自己对细枝末节的观察得出相应的结论。
  那些未来依旧存在可能的,便会被关在条件稍好的单间中。差别对待不能太过明显,囚服还是要换,粗茶淡饭也是必须,但是“粗茶”中起码没有杂质,“淡饭”里也不会出现发霉的食物。
  沈睿宁便是在这样一处单间中悠悠醒转。
  她身上已经被简单粗暴地套了一层囚服,染血的衣服没有被换下,只是在右肩处被撕开一片,将伤口做了处理。
  沈睿宁坐起身,伤口被动作牵扯,疼得她“嘶”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女子声音响起。
  沈睿宁这才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
  那女子身上穿的不是囚服,也不是狱卒的服饰,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束袖短打。牢房中光线并不明亮,沈睿宁眯着眼看了半天,也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位容貌清秀却自带英气的女子。
  女子没有再说话,起身端起一直温在旁边的汤药,走到沈睿宁的身边。
  “伤药,喝下去。”女子说话言简意赅。
  沈睿宁盯着她端药碗的手。这只手算不上白嫩,但是也并不粗糙,手背的皮肤很薄,青筋微显,骨节分明,虎口处隐隐可见一层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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