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症候没的?”温鸣谦自然不会感到意外,她知道这个家容不下宋氏。
“是血崩,因病发得突然,来不及请大夫。”马平安回答的简便又完备。
“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吗?”温鸣谦又问。
“老爷已经知道了,小的给您报完信再去老太太那边。”马平安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昨日老太太还打发徐妈妈过来瞧过宋姨娘。”
“老爷知道后可说了这丧事该怎么办?”宋秀莲死了,总不好一领席子卷起来,拖出去完事。
不好看更不好听。
况且这属于内事,温鸣谦现在管着家,自然该她料理。
所以她总要问一问宫诩和老太太的意思。
“老爷说了,如今天气热,他和老太太身上都不好,一切从简就是,连亲朋也不必吊唁。”马平安将宫诩的原话说出来。
这话是昨天宫诩就说了的,但云英并没有在温鸣谦回家之后告诉她,只因她知道,温鸣谦不想插手宋氏的死,那就干脆撇清些。
“既然是这样,你也不必去老太太那边了,还是回蕊香居院子里看着料理吧!”温鸣谦起身道,“我去老太太那边告诉一声,顺便请示请示。”
宫老夫人自然早就知道宋氏已经死了,但也不说破。
听温鸣谦说完便叹了口气:“可怜她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气又热,搁不住的,早早抬出去烧埋了吧。既不能入祖坟,就给她选处好些的坟地,破费些银子。”
“这个倒是应该的,咱们家没有薄待妾室的规矩。”温鸣谦语气平常,丝毫看不出她对宋氏有何怨恨,“只是我想着好歹也应该告诉她娘家一声,就算尽到礼数了。”
宫老夫人想了想说:“也罢,那就派个人告诉一声吧!其余人家大可不必知会了。这时候家家避暑都来不及,何必搅扰得亲友不安,倒显得咱们不体谅人了。”
“老太太说的是,那就一切都照您说的办。”温鸣谦敬听吩咐。
“祖母,太太,是不是我小娘没了?”宫宝安哭着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宋氏了,人们都告诉他说宋氏病了,要好好养着,所以长安哥哥就把他领过来和祖母同住。
长安哥哥很照顾他,又肯陪他玩儿,所以这些天他并不怎么想他的生母。
可一旦听说生母死了,他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孩子,别哭了。你小娘得了重病没了,往后长辈们都会疼爱你的。”温鸣谦虽然与宋氏不共戴天,可是她从来也没有生出过要害宫宝安的心思。
稚子无辜,又何况这孩子身上毕竟流着宫家的血。
“把五少爷带到一边儿去,别让他过那边儿去。天气热,当心死人气扑了他。”宫老夫人吩咐跟着宫宝安的人说。
宫长安则牵起宫宝安的手说:“五弟别怕,还有我呢!我陪着你就是。”
再说宋祥夫妇听到宋氏的死讯后大为震惊。
“怎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没了就没了呢?前几天我去看她还好好的。”宋氏的嫂子葛氏说。
“宋姨娘是小产引起的血崩,前些日子情形确实平稳,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恶化了。”去送信的是马平安,“这也是料想不到的。”
“你一句料想不到就给解决了?你们老爷怎么说?”宋祥怫然变色。
“我们老爷为着宋姨娘过世哀痛不已,也病倒了。小的来报丧之前,老爷特地吩咐了,说天气热尸身留不住,因此也不便停灵,更不便劳动亲友。若是二位前去吊唁就快些,回头我们就得送到城外去了。”马平安公事公办,不跟他们多纠缠。
说完就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宋祥气得把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我妹子在他宫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给停灵,不让亲友吊唁,这算什么?!”
“你先别忙着动气,”葛氏把想要打扫的小丫头撵了出去,低声对宋祥说,“妹子小产的事咱们通不知道,他们家瞒得够严实的。她这一胎坐得不安稳,我是知道的,但应该也不至于说小产就小产了。
更何况妹子的身体一向好,就算是小产,也不至于就要了性命呀!”
宋氏小产之后并没有告诉娘家人,只因这个时候温鸣谦已经被关了起来,她若是叫娘家人来怕宫家人不高兴,认为会走漏风声,家丑外扬。
她原想着等将温鸣谦彻底治倒之后,再跟哥哥嫂子说细情,到那时也好大大的炫耀一番。谁想,自己竟先没了性命。
“我也起疑,瞧着宫家这般做派,我妹子多半死的不明不白。”宋祥本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又何况宋氏的死也确实蹊跷了些。
“跑不了就是那姓温的下的毒手。”葛氏说,“她表面上看着和气,实则早就和妹子水火不容了。”
“既然这样,我倒要去看看我妹子的尸身,若有蹊跷的地方绝不许他们下葬就是。”宋祥说着就立刻叫人进来给他更衣。
而这边,温鸣谦吩咐马平安:“既跟她娘家报了丧,就立刻拉着棺材出门吧,叫他们随后赶去。
若能赶上见一面,那是他们兄妹缘分使然,若见不到那也没有办法了。”
马平安会意,当即招呼人用一口薄皮棺材拉着宋氏的尸身从后门出去了。
宋祥到了前门,见一切如旧,丝毫没有办丧事的样子,心中更是不悦。
等进了门,到宋氏的院子里去,发现棺材已经拉出去了。
等他追到城外,宋氏的棺材已经烧完一半儿了,他气得直跺脚。
回头想起来该找往日服侍宋氏的下人问个清楚,便又返回到宫家。
却被告知杨婆子等人都被叫到老太太那边去做事了,不便见他。
实则宋氏的这几个心腹也早就被关了起来,只等风声过了再慢慢处置。
可是宋祥哪里甘心?只认定自己妹子死的冤枉。
第98章 祭亡灵
宋氏死的第二天,温鸣谦一早就出了门。
她来到无求庵,这里依旧清净异常。
老住持已与两个月前圆寂,如今的住持法名慧空,四十上下,是老主持的徒弟,温鸣谦早年就同她相识。
“慧空师太,我有几位故人的灵位想供奉在咱们这里,不知可行么?”温鸣谦问。
“不知是施主的什么人?”慧空问。
“是自幼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温鸣谦说,“这么多年,我也未能给她们的灵位安置个妥当去处,心中颇有不安。”
“施主既然有心,蔽寺自然愿意成人之美。”慧空道,“这里有专门供奉灵位的佛堂,每日都有僧尼打扫,烧香供奉,施主尽管放心。”
“如此便多谢了,香资我会逐月奉上,劳请住持安排几位师父,先做上几天超度法事,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温鸣谦又说。
“好说,好说。”慧空道,“不知灵位在哪里?先请进佛堂里去吧!”
又打发了个小尼姑,让她带着温鸣谦过去。
京中的各个寺庙都可以寄放灵位,温鸣谦之所以选在无求庵,并不是贪图这里香资便宜,只是觉得这里清净,少为世俗沾染。
温鸣谦亲手将阿寿和阿慧的灵牌摆到了香案上,桑珥取过香来,对小尼姑说:“请小师父先到别处去忙吧!我家夫人要祭奠一番。”
小尼姑转身去了,桑珥也随后跨步出来,将禅室的门关上,自己走到台阶下等着。
温鸣谦上了香,跪在蒲团上,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眼泪如断线珠,一颗颗直砸下来,落在衣襟和蒲团上,碎裂晶莹。
人前的端庄稳重,冷静克制,此刻全都隐去。
七年忍辱负重换来的清白昭雪,欣喜之情微乎其微,更多的是辛酸感慨。
污名可以洗清,坏人也有了报应。
可那些死去的人呢?是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这么多年,她的冤屈与痛苦无处倾诉,早习惯了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如今哪怕得大仇得报,却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唯有眼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
大概是因为自从她将宫长安抱在怀里就再也没哭过,这七年积攒的眼泪太多了,如今恰好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哭一场。
温鸣谦任由眼泪肆意纵横,可是却没发出丝毫的哭声。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泪雨滂沱,打湿了衣襟。
过了许久,她方才站起身,慢慢拿出手帕来,擦干脸上的泪。
末了,伸出手去,在供桌上放下一把桂花糖。
桑珥听见禅房的门开了,急忙起身迎上去。
“阿娘,”她见温鸣谦这样子就知道必然是狠狠哭过了,不由心疼得递上自己的手帕,“哭一哭也好,心里能舒服些。”
“跟寺里的人说一说,找间屋子,我换换衣裳吧。”温鸣谦说,“这样子没法出去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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