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不过还没等他想到该怎么打消崔德的想法时,肖志用扇柄敲手,皱眉道:“崔公子,咱们才来黑水城没几日,你提什么回去的事。”
这话让崔德不悦的抿了抿唇,却没反驳,而他这不同寻常的应对举动,倒是让顾安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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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灰蒙蒙的一片,顾安和向峰骏驾着马车从东城门离开黑水城往壌州城而去。
一出城门两辆马车俩人日夜兼程地往壌州城赶,向峰骏在城外路过向家庄时便回了家,顾安进城后住在上次住的客栈。
抵达客栈后,顾安吃饱喝足后在房间里睡了个饱觉,路上为了让跟着他们出城的人因为疲于赶路而放松监视着他们的警觉心,他跟老五可真是没日没夜的赶路啊,现在必须补回来。
他这一觉从白天睡到了黑夜,街上的店铺门都关了,街巷胡同里除了偶有巡城的士兵行走的声音外,几乎可用万籁俱寂来形容。
顾安换上深色夜行衣,翻身去到窗外,别看他身形高大,实则每一步的落脚都很轻盈。走到低矮位置,他借力落到地面,观察了下周围,来到客栈西北堆满了瓦缸和草料的墙角,借着瓦缸为受力点,轻松一跃,翻墙而出。他客栈房间的床上,却躺着个呼吸平稳的大汉,睡的正酣,若是仔细听一听,那呼吸的频次竟和之前顾安睡着时一模一样。
没多久,城北大将军府角门处传来了几声猫叫,不远处巡城的士兵听到也没在意,毕竟他们这些巡城兵都知道大将军府养着一只浑身黑色毛发的“猫大爷”,就爱夜里出来闲逛打野。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的前院书房来了一名身穿深色夜行衣的大汉,他单膝跪在地上拱手朝坐在书桌后身披棉袍的汉子行礼。
“黑水营百户顾安向大将军问好!”
“顾百户起来说话,”大将军抬手,露出棉袍下只着浅色单衣的胳膊,可见顾安的突然来访让他“顾百户这次来的如此匆忙,可是有何情况?”
为了不被盯着大将军府的那些人发现,自上回顾安离开壌州城后,他们便没得消息往来,而顾安这次比上回约定的时间提前到,让他以为情况有了什么大变化。
顾安起身站在下首弓腰将前段时日去往草原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这趟过去,春客部落态度有所松动,并且安排了两名前朝时便逃到草原去的俩人一同随我们回到黑水城,原本还好,但从春季草场接到王三武后,一路上来了好几拨
追杀我们的人……“说到这,顾安抬眸朝上首的大将军看了一眼。
大将军眼神一直在顾安身上,自是没漏掉他这一眼,唇角和手一同上扬,“但说无妨。”
顾安垂下眼帘,继续道:“追杀我们的有草原的,也有陈朝的。”原本以为他这趟去草原只需警惕番邦,哪知道,还有陈朝的追杀者,让他们腹背受袭。
他这话一出,书房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大将军坐在书桌后,手指轻叩桌面,虽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但那“叩叩叩”敲击着桌面的声音跟频次就跟敲击在顾安的心上一般,让他连呼吸都克制不少。
“你感觉刺杀对象是你们还是部落里的人?”大将军看向顾安,见他偏头似在思索,大将军起身大步走到顾安面前,眼神一直停留在顾安脸上,压低声音问:“对那些人的身份,顾百户可有何猜测?”浑身气势大开,就好像面前之人不是他阵营的下属而是敌方的兵士一般。
第157章 曹茵再次做预知梦
顾安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想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将因大将军气势大开而加速的心跳压下去些。
但他的举动却让大将军误以为是他知道什么却不敢说,为了安顾安的心,大将军蒲扇一般的手掌用力拍了拍顾安的肩,“放心大胆地说,哪怕说错了也没关系。”
顾安压下想要咳的痒意,“在经历两次番邦偷袭后,春客部落的俩人和我们在春季草场卧底的人均受伤昏迷,第三次偷袭就在黑水河畔,当时若不是遇到常大哥和其商队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凶多吉少,等到我们进城没多久,就在黑水城遇到了永恩侯家公子崔德和礼部侍郎家公子肖志,俩人说是正好有空便来黑水城寻我游玩段时间……”
并不是他不愿在大将军面前表现自己的分析能力,实在是顾安觉得自己获得的信息有限,与其说回答大将军的问题,不若将事情经过细细描述一遍。
他话音落下,室内再次进入到落针可闻的状态,书房四周墙上镶嵌着的油灯散发着暖黄的灯光,顾安克制着想要去观察大将军表情的心,保持着最开始弓腰微微垂头的姿势。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安呼吸渐渐放松,他感觉到大将军已将气势收回,听到大将军坐回了书桌后,问:“你口中的常大哥和其商队又是何人?”
“常大哥姓常名大庄,前朝时便在黑水城当兵,当时效力于薛大将军麾下,前朝覆灭后,薛将军归顺陛下,在十年前与番邦作战时,常大哥为救薛将军,右手胳膊被番邦勇士砍断,虽保住性命却因伤退伍,退伍后和其娘子住在黑水营陈山屯,我家也在陈山屯,故而认识。这次也是在草原得常大哥相助我才知其和同样退伍的兵士们这些年做的是草原行商的活计。”至于常大庄夫妇在茵娘这治病的事,顾安并未提及。
大将军:“崔德在都尉府任职,你同他在年前一同回云洲省亲,但那肖公子又是如何会一同前去黑水城找你?”
大将军的话在顾安耳中听来便是在问:你同那肖公子又有何渊源?
顾安低垂的眼眸中全是一番审时度势,他想说他同那肖公子没有任何的关系和渊源,可真无一点关系吗?!
“属下同崔德回云洲时偶遇肖公子,观其言语和态度,应是跟崔德有龃龉,等属下回到武义县后,那肖公子也去了武义县且吩咐属下娘亲的郎君对属下的婚事多有阻挠……后来有贵人相助,属下才跟娘子成亲。”顾安尽量简洁的将有关肖志的事都说了一遍,总结道:“可属下愚钝,只知那位肖公子对属下有恶意,却不知究竟为何。”
“无妨,”大将军笑着提议,“不若你坐下来将经过说一遍,我们一同捋一捋思路。”
大将军是小将军的大哥,大将军今年而立之年,多年在战场上厮杀让他不笑时气势凛然,笑起来时却又十分亲切可亲。
顾安抬头看向大将军,点头应好。他坐下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甚至就连自家暖居宴时肖志和崔德送的礼金、自家新买的奴仆可能存在的问题也都说了。
就好像对面的不是挥斥方遒的大将军,而是一名倾听者,听他诉说帮他抽丝剥茧分析情况。
俩人这一聊便聊了许久,外面的侍从进房内剪过两次灯芯后,外面传来打更敲击梆子的声音:一声慢节奏,三声快节奏。这是四更天的报时,顾安不安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是一更时出来的,再晚些时间回去,天都要亮了。
大将军也看了眼天色,说:“好了,顾百户先回去吧,今日在客栈帮你做掩护的方虎便是你这趟的联络人,若是有什么难处或消息,你跟他说便是,他会助你。”
顾安起身弓腰行礼退出书房,跟在侍卫的身后,顾安抬头看了眼天色,依然黑寂,一阵冷风吹来,吹得那被汗水浸湿的后背发寒。走到将军府角门处,侍卫发出几声猫叫,角门从外朝里打开,顾安转身朝来时方向躬身行礼后出了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内。
送他出门的侍卫回到书房将路上的一切都跟大将军汇报一遍,大将军靠在椅背上,沉默许久后淡淡道:“小弟这次倒是没胡乱来,此人倒是可用。”
大将军府书房里的事情顾安不知道,他一路疾行,翻窗进入客栈房间内,那原本还在床上酣睡的人瞬间醒来,俩人对视一眼,就着窗外的月光,顾安记住了对方的容貌。他知道,既然大将军明示了,这人将会是这次他来壌州城联络之人。
俩人无需任何言语,顾安走到桌前大口喝水时,方虎翻出窗外,按照顾安之前的路线出了客栈,就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一般。
回到床前顾安脱下夜行衣收好,躺在床上,回忆着当初在兵营时方威教他的呼吸吐纳催眠心法,很快进入睡眠。睡前一秒,他还在想,或许当初在黑水营找到小将军的行踪并汇报上去也是大将军的安排!
与此同时,远在黑水城曹家医药馆后院东屋的火炕上的曹茵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给室内的摆设蒙上了一层银白的纱。
曹茵从温暖的炕上下来,立马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往日她定然要嫌弃的撇撇嘴。但今日她趿拉着鞋去到桌前,倒了一杯冰凉的凉白开,咕噜咕噜喝下。
冰凉的水顺着食道进入到胃里,这感受其实说不上多美好,但对于被噩梦惊醒的曹茵来说,这却是提醒自己那只是个梦的最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