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说好今早要回府的,怎么没叫醒我?”
  唇瓣柔软,吻很轻,掠过又离开。
  洛长安撑在她身前,凑上去,再吻了吻她。
  “府里来人传信,说是不急着去见,要我们用膳后再去。我瞧你睡得熟,想着叫你多歇息一会儿。”他说,蹭了下她的鼻尖,“早膳已备好了,先去用膳?”
  梳洗用膳后,二人同回府上,去向母亲与祖母问安。
  姜念时还有事务需得处理,只同几人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开。
  不日就要前往南安的缘故,姜满与洛长安在府中多留了一会儿,和母亲与苏棠闲谈饮茶。
  傍晚,回别苑前,母亲带二人到书房,取出只匣子来。
  木匣看上去已陈旧,却是常有人整理擦拭的模样,没落上多少灰尘。
  里面是几卷书画,几件孩童的小玩意,与一只小巧的玉如意。
  “都是沐微留下的东西,这玉如意是当年小满降生前她赠与我,作小满的降生礼。那时她说,若日后你们的性子真的相和,就将这个作她提早下给姜家的聘礼。”
  母亲笑着,目光柔软,她将如意捧起,望着,目光却好似落在虚空中,落在她曾与好友并肩携手的年少时光里,“我那时候笑她说,哪儿有这样好的事,一份礼叫她送出两次来,如今看,却是她当年说的那一句话,叫我见到你们两个时还觉得,她还在我身旁。”
  如意小巧,落在掌心却沉甸甸,姜满眼眶微酸。
  “她这样说,这件如意,我也该交到你们的手中了。”将如意交到姜满手中,母亲握一握她的手,神色平和下来,又看向洛长安,“我知道,你与姜和在几年前传信提及当年之事,这几年间谋划不少,对许多事亦早有打算。只是,不管你们如何,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始终只希望你们顺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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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满与洛长安极力拖延前往南安的时日,却终究不能太久,又在元陵小住几日后,二人告别家人,启程前往南安。
  南安与元陵相距不算远,抵达时正是夏末,率先到达的周瓷与魏澄早已安置好诸多事务,只等二人前来。
  虽有周瓷提早将折子书册整理后送至府上,但落脚后,理清南安的事务还是花费了一段时间。
  洛长安忙于处置南安的事务或是接见官员,姜满同样学着打理王府,与诸多官员的家眷往来应酬,二人接连多日不得闲,除却用膳就寝,几乎空不出相处的时间。
  白日忙着,脑中的弦绷得很紧,夜里便格外累,姜满躺在帐子里,待一缕光钻进来,帘帐晃动又落下,她往后靠一靠,便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二人都倦乏,这样依偎着,彼此没有多言,也不知何时睡去,待姜满再睁开眼,天光亮起来,身侧也空了。
  她翻了个身,轻抚已了无温度的软枕,轻叹一声。
  来南安后的这些时日,她觉得成亲后与成亲前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反倒是成亲后,被种种事务束缚得更紧了些。
  这样想,姜满便又想起那些梦境里,她离开后,洛长安独自在西清园伏案的身影来。
  那时候,他肩上的担子是不是更重些?
  “姑娘醒了?”
  在帐子里躺了一会儿,青黛的声音自帘外传来。
  姜满应了一声。
  虽已成亲,也住到王府,青黛还是习惯如往日那样唤她,她拂开帘帐,笑道:“姑娘,有西川的信件和贺礼呢,已送到府上来了,送信的人说,请您亲自去拿信件。”
  姜满眨眨眼,清醒过来。
  她在元陵成亲时,按约定分别给西川与燕京去信,不日收到了顾嘉沅自燕京寄来的贺礼,而西川,始终没传来回信。
  秦让已回到西川,继任秦王的位置,说来他们自宣城一别后,自如今,已许久未往来过信件了。
  贺礼送到府中,堂前摆着数只木匣,地上几只坛子,是西川的酒。
  是他们当初说好的。
  运送贺礼前来的侍卫上前行礼,自袖中取出两封信件:“王妃娘娘,我们殿下说,这封信给您,另一封请王爷亲启。”
  姜满颔首接过。
  给她的信上的言语不多,多数是问及她的身体回复如何,并恭祝她二人成亲之喜,以及叮嘱,那些酒皆是赠与她,与洛长安无关。
  姜满看着书信,便能想起在燕京时他们几人玩笑饮酒的时日,唇畔也不自觉挂了笑。
  天色还早,白日刚好得闲,姜满收好信,到书房去寻洛长安。
  走到近处,回廊下传来低低窃窃的交谈声。
  姜满顿住脚步。
  两个洒扫的侍从正在廊下轻声言语。
  “殿下昨夜又宿在书房呢,政事当真那样繁重,叫人连房都没空回?”
  “你怎么还信这个?我看是王爷与王妃不和,这才不愿宿在寝殿里。我听说当初在燕京,咱们这位王爷与南越的帝姬有些数不清的瓜葛,王妃还因此与他退婚,二人闹了有好一阵子呢。”
  “你是说……可王爷与王妃如今还是成了亲,况且我见他们一同用膳,感情不像是不好的样子。若真如你说的,王爷难道是为姜家的势力才与王妃……不会罢,那也太卑鄙了些……”
  二人的言语入耳,姜满路经,轻咳了一声。
  侍从冷汗险些滴下来,立时噤声,行礼问安。
  姜满瞥了二人一眼,泰然走过,推开房门。
  洛长安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拎着封信,见她来,放下信纸,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小满?”他高兴她来见他,起身去迎,眼中盛着欢欣,离得近了,又添上几分怜惜,“今日得空,他们没去烦你?也没请你去什么宴?”
  姜满朝他弯了弯眼睛:“一连多日,他们早没什么宴可办,也没什么话好同我叙,该歇歇了。”
  “辛劳你了,其实你不去应付也无妨的。”洛长安轻抚她的脸颊,“好不容易得闲,怎么没多歇息,是想我,想来瞧我?”
  “你应付那些官员已劳心劳神,你我夫妻一体,我该替你分担些。”姜满将信递给他,“我是来送信的,秦王的信,方才和贺礼一起送到,一封给了我,还有一封,说是要你亲自打开看。”
  没听到想听的,洛长安微抿了下唇,将信接在手里,叹道:“好巧。”
  姜满问:“还有什么人寄信来?”
  洛长安指着书案上摊开的信纸给她看:“南越来的,费了不少周折。”
  是陆长平的信,的确花费不少周折,为掩人耳目,信走的是商路,托付来往南越与熙国的商人带回,经采买的明正司人带回王府,悄无声息。
  姜满走到案前,嗓音压低些:“长平帝姬的信?是南越有什么消息?”
  洛长安跟在她身后:“是她的信,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他已然拆开秦让的信件,扫过一遍,一同扔在了案上。
  而后捏着眉心,叹一口气。
  两张信纸叠在一起,姜满侧首,见他神色无奈,不由得好奇:“怎么?他说些什么?”
  洛长安将信拿给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姜满立在他身侧,垂首看,被他一弯手臂,带着,坐到他怀里。
  她拾起案上的信件,便听洛长安轻笑着,在她耳畔又叹了一声,“因我放弃燕京来了南安,都特地写信来骂我呢。”
  姜满扫一眼信件,又听他所言,压不住笑,倚在他的肩窝里:“他们倒是比你上心许多,都记在心里。”
  洛长安垂首,贴贴她的额头:“你也记在心上,这几日,你都睡得不安稳。”
  姜满忽而想起回廊下那两个侍从的话来,眯了下眼睫,抬手推他的肩,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她看着他,问:“这些时日,你都宿在书房?”
  洛长安开口,想要辩解:“我……小满,你听我……”
  “事务有这样多,要你整日在书房伏案才好处置完?”听他含糊其辞,姜满捏住他的衣襟,“不要唬我。”
  洛长安看着她仰起的脸,蹙着眉头,牙齿也咬着,一副气恼他的模样,便败下阵来。
  他攥上她的手,将她的五指都合进自己的掌心里,道:“这些时日你已很累了,我是怕夜里梦到关于过去的事,会扰到你。”
  姜满一怔。
  自从宣城与他坦然将当年事说清,她已很少会做那样的梦。
  她知道那是怎样心如刀绞的滋味,却不想他也同自己一样……或许,亲身经历过那一次次,一幕幕,他的痛楚更甚几分。
  姜满敛着眼睫,眉头皱得更深,直到衣袖略过眼前,染着温度的指腹抚过她的眉心,她才再次抬眼。
  洛长安摩挲着她的眉眼,哄着她:“好了,你瞧,你一问起我便同你交代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姜满拂开他的手,轻哼:“谁说我是在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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