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云朵觉得很奇怪。
此时已经二月底，天气还有点冷，今天下了点小雨，冷空气直往骨子里钻。
但面前老人只裹着一件及膝大衣，脚上两只鞋不一样，没穿袜子。似乎极冷，双手扯着衣服领子，把自己抱很紧。露出的干瘪小腿不停颤抖，手上和脚踝全是青紫冻疮。
云朵本想装作没看见，但心底突然闪过谢星洲的面孔。
突然，萌生一个疑问：如果是他，也会视而不见吗？
下一刻，老人看见她，颤抖声音：“小姑娘，帮帮我。”
如果是他，肯定不会。
云朵站在原地迟疑几秒，慢吞吞上前，隔着一段距离，警惕道：“我没能力帮你很多，只能给你手上的肠粉。”
说着，微弯腰，把刚刚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晚饭轻缓放在地面：“你来拿吧。”
老人动作迟缓起身，一瘸一拐走过来。
见此，云朵松了口气，觉得他没伤害，心生可怜。
想了想，摸出身上仅剩的零钱，大概有七八十块，也放在旁边。
“我身上只有这点钱，估计只够两天饭钱，你最好……”
原本想喊老人回家找儿女，后知后觉，如果有儿女，怎么忍心父亲流落街头。
她叹了声：“还是去找警察吧，只有他们能帮你。”
说话间隙，老人已经蹒跚到云朵面前。
没看肠粉，甚至没看钱，直勾勾盯着云朵的脸，布满污垢和胡须的老脸一皱，露出一个笑。
痴呆、阴暗又不怀好意。
云朵心脏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看见她的动作，老人往前扑了步，一把抓住云朵手，语气激动语速很快：“他们帮不了我。我只想要一个媳妇，你好漂亮啊，你做我的媳妇好不好？”
云朵惊恐睁大眼，下意识甩老人手腕。
但刚刚还痛苦呻|吟路都走不稳的老人突然变得有力，一只手的握力极大，即便云朵使出全力，也挣不开。
老人突然拉开风衣，露出赤条条布满脏污青紫的身体。眼睛发光，模样痴狂，变态得令人作呕：“老公这个还能用！”
云朵直接被吓傻，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被人掐住，连声音都没法发出。
比那晚更甚的恐惧感爬上头皮，这一刻只知道后退。
下一刻，摔倒在地。
老人没松开她的手，朝她扑过来。
云朵双腿发软，下意识抬脚前踢。
不等她抬起腿。
眼前的脏污突然被一片黑暗隔断。
是一件衣服，被远远猝不及防抛过来，落在她头顶。
袭来铺天盖地的浅淡甜香，带着点热度，如同甜品。
美好又温暖。
第21章
云朵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捏紧衣服，眼睛慌乱无措闭上又睁开，好像在躲避什么，但不管怎么躲避，那肮脏一幕一直浮现眼前。
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她顺着衣摆缝隙，刚好看见旁边快步走过的熟悉的谢星洲的鞋。
跟那晚一样的运动鞋。
云朵愣了下，回神时，已经抬手将头上的衣服扯下来。
这时才发现，手腕已经被松开，只留刺骨的凉和脏污。
与此同时，面前的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的大衣完全散开，露出瘦小干瘪的身体。皮肤松弛，肋骨突出，像割下来再粘上去的一张排骨。双腿羸弱如枯树干，不停颤抖着。
谢星洲神情严肃，带着厌恶，用力握住老人手腕，扯着远离云朵，同时往前两步，身体挡在前面。
也挡住云朵的视线。
老人不知道谢星洲想做什么，奋力挣扎，完全抵不过，大喊：“无耻！打老人！警察会抓你坐牢！”
在挣扎的过程中，老人不停后退*，脚步不稳摔倒在地，扑通一声，蹭到坚硬水泥地，冒出鲜血，混着泥垢，不堪入目。
听到贼喊做贼和身后女孩的急喘，谢星洲拧了下眉，似乎很生气，抬脚，直接踩在老人的胸膛。
摔倒在地后，老人身上的大衣摊在地面，除了手臂，其他部位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全身无力，根本站不起，也挣不开谢星洲的脚，只能躺在地上蚯蚓似的蠕动。
谢星洲低头垂眸，居高临下看老人，眼神寒凉似冰。光影交错在他脸上，漂亮的脸蛋在此刻显得格外危险。扯了扯唇，语调毫无起伏：“谁无耻？”
“……”
“谁？”
老人满脸眼泪鼻涕，不停摆手摇头，表情惊恐可怜，全身颤抖：“我、是我……是我无耻，你放开……别打我，好疼啊……”
谢星洲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回头看云朵。
再次遇见他，再次这种难堪局面，云朵表情呆愣，心底如麻的恐惧莫名消失。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没反应，只是抓着手中衣服。
在谢星洲看来，她已经吓呆。
思索片刻，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朝云朵走去。
停在她面前，谢星洲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地上脏，快起来。”
云朵条件反射把手放在他手心，被他拉起，不急不缓转身离开。
好像刚刚无事发生。
谢星洲收敛面上微怒，露出一个温柔浅笑：“吃晚饭没？”
“……啊？”云朵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摇头，“没。”
“好。”
“？”
*
走出这条小道，谢星洲松开她手，温声：“想吃点什么？”
云朵渐渐回神，没法像大人，能把刚刚的事当作一阵风，吹过便过了。
她犹豫地回头看了眼，靠近谢星洲，小声道：“就这样把……他丢在那没事吗？万一他去骚扰别人……”
谢星洲温声：“我同事刚好在周边，我给他发了消息，他会赶去处理。”
“哦……”云朵反应几秒，突然意识到，谢星洲似乎跟上次不太一样……
她舔了舔唇，小声问：“你还记得我吗？”
谢星洲扯了扯唇：“记得，小朋友。”
上次被小朋友问过后，他回去想了很久，终于从记忆角落挖出那晚的事。
再次被他叫小朋友，云朵有点羞涩，但更多安心。
她真的被吓得不轻，想到郑芸失踪两天的女同学，担忧是不是跟她一样，遇到不堪的危险。
有没有一个如谢星洲一样的好人，挺身而出。
云朵咽了咽口水，看谢星洲一眼，忍不住道。
“刚刚那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见她主动提，谢星洲看她的表情一会，温声：“不怕了？”
云朵心道，有你在，我一点不怕。
但没好意思说，当没听见，低着头自顾自道：“肯定有问题！一把年纪，不穿衣服，还……那样。应该违法吧？警察会不会把他抓起？”
谢星洲顿了半秒，轻声：“应该会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
“这样就完了吗？”云朵很难过，眼眶红了，声音带着鼻音，“如果没遇见你，我完全不敢想象后果。惩罚只是送精神病医院？为什么啊？”
谢星洲没说话。
“因为他是精神病，所以就……”云朵年纪不大，从没遇见这种事，原本紧绷的情绪好不容易放松了点，却得知这种结果，她开始掉眼泪，哽咽：“怎么能这样？我明明好心，还给他肠粉和钱，呜呜……”
谢星洲看着突然大哭的她，本想安慰，又想，哭一下或许更好。
刚这样想，听见女孩哭：“肠粉是我的晚饭，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
“……”没想到难过的点在这，谢星洲愣了。
“太过分了……”云朵抽噎，委屈得不行，“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明明好心，没想过伤害他……他却说那种话，做那种事，我再也不要好心……”
谢星洲听到后半句，眼睫颤了下，面露了分无奈。
“你可以好心，只是需要分情况。”
“好心没好报，我不要了！”云朵越说越委屈，“如果我不烂好心，现在在宾馆吹空调吃肠粉，那些钱能买五份肠粉！我边吃边扔，比现在痛快！”
谢星洲垂着眼睫，没说话。
云朵猛然回神，垂下脑袋，觉得自己当着助人为乐的消防员说这些，实在恶劣，肯定已经对她没好印象。
想到这，立刻闭嘴，憋着呜咽。桃花眸天生明媚，此刻盈满泪花，看上去更惹人怜惜。
谢星洲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温声：“不哭。”
云朵声音还在发颤：“我才没哭。”
明明已经哭得哽咽，却强装镇定。
谢星洲勾了勾唇角：“嗯，没哭。”
云朵抽了抽鼻子，看向他，突然道：“我想吃火锅。”
谢星洲看着小姑娘湿润的脸，语中含笑：“都依你。”
她圆润的桃花眸里含着豆大的泪珠：“你会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