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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好半天才回过来神,景培别扭着小心坐直一些,把背挺得板板正正,比坐教室第一排上课的小学生还认真。
  路上有点堵,汽车停停走走,车身摇得景培一颗饱胀的心也跟着晃来晃去,车内的空气密闭又安静,热意在脸颊与耳尖上渐渐攀升。
  可突如其来的头晕却迅速把景培拉回冰冷的现实。疾病的症状已经开始初显,他没忘记自己是来a市治病的,治的还是花钱费力又难痊愈的病。
  景培已经探向许术脸侧的手在即将触碰之际堪堪停下来,最后轻轻落在自己耳垂那枚红色耳钉上,他看着前排座椅的下方,半阖的眼里带着一点细小的恍惚和珍重。
  景培觉得自己像被封存在透明琥珀里的昆虫,很难说清楚这一刻的美好是值还是不值。
  但景培深深明白,从他真正爱上许术那一刻起,他和许术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许术也爱他,是家人的爱,景培怎么舍得破坏许术心中的家。
  许术还记得自己上次回来就花了好长时间打扫了一次房子,这次也没能幸免,不过两个人忙起来总比一个人快。
  打扫完身上微微出了层薄汗,他跟景培轮流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吹完头时间已经接近六点。
  冰箱里没东西,累了一天也没人想做饭,他们穿了件厚外套就出了门。
  a市这两天正是本周温度最低点,许术吹了两步风,又折回去翻出条围巾戴着。
  景培瞧着他一来一回后把围巾绕在脖子上戴好,刚笑完他夸张,就看到路边走过一个戴雷锋帽的,倒显得他一件软呢外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两人选了家从外面看起来装修挺不错的店吃饭,一进门就有个女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术看。
  许术还没察觉,景培就跟汗毛长他身上了似的,对落在许术身上的目光比许术自己还敏感,立刻就上前找角度挡住。
  挡住还不算,他又表情不爽地侧头去看了那女人好几眼,没想对方竟还是一点都不收敛,不嫌麻烦地左右探着身子看许术。
  她这动作让景培愣了愣,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孕妇。
  那没事了。景培放下心来。
  “佳佳,看什么呢?”好友回头顺着汪佳佳的方向找了找,没什么特别的啊?
  汪佳佳的表情也有些疑惑:“好像看到了个很熟悉的人,但我不认识他。”
  好友大囧:“什么啊,泡帅哥的借口在我面前就别用了,哪个啊?你确定你要在怀孕的时候……”
  “真的很熟悉啊,我肯定在哪里见过的……“汪佳佳不受干扰,仍在费力地思考。
  好友无奈地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吃饭。就这么过了五六分钟,她刚想提醒汪佳佳一会儿菜要凉了的时候,就听对方突然“啊”了一声。
  “想起来了,在我朋友的画上!”
  作者有话说:
  呢个呢个,后天吧> <
  下章重逢
  第42章 42.不能打扰
  王佳佳呆呆地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在好友困惑的目光中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快半分钟才被接起,是季康元沙哑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汪佳佳脱口道:“我好像看到你画上的男人了。”
  “……你没在a市吗?”季康元还是很沉着的声音,只是细听下有几分微弱的颤抖,似乎还夹杂着被压抑的喘息。
  汪佳佳心上立刻就有了几分自责,她考虑得太不妥善了,就这样贸然地告诉季康元关于前男友的消息,对他的心理是个很大的刺激,况且只是一眼而已,她甚至不能断定自己有没有认错。
  ……可真的太像了,汪佳佳也真的忍不住想告诉他。
  五年前她从父亲那里听到了些季康元的事,担心朋友出意外的她急忙匆匆飞去疗养院。赶到疗养院后隔着玻璃看到痴痴对着画像发呆的季康元的场景,汪佳佳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眼下这男人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管他是不是季康元前男友,长得那么像,就算是外星人,至少让季康元看一眼开心一点吧。
  汪佳佳放缓声音安抚:“康元,你别紧张,我们慢慢说。我在a市,我们在……”
  话没说完,季康元突然厉声打断:“别告诉我!别,别让我知道……”
  “佳佳姐……我不能主动去找他,我不能打扰他,我们不能打扰他……”
  “你当没看见吧,不能打扰……不能打扰……”
  季康元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喃喃,但话语里越来越盖不住的无声的惊惶和恐惧,却愈发拔高。
  汪佳佳有些悚然,季康元像一台反复给自己执行重复程序的故障机器,状态已经强撑到极点,濒临报废。
  汪佳佳急忙道:“不打扰他不打扰他,可能,可能,可能我看错了,他可能没在a市,别激动康元,药在身上吗?”她完全后悔了,为自己总是改不掉的莽撞而内疚。
  听筒里过了许久才再次传来季康元的声音,比刚刚还暗哑不少,像溺水之人刚被捞上岸一般:“……我没事,你在外面玩注意身体,先挂了。”
  电话挂断的忙音嘟嘟响了两声,汪佳佳愣愣举着手机。
  好友见状好奇地打探:“谁啊?是上次医院里接你去做检查的帅弟弟吗?”
  “是……”
  好友更兴致勃勃:“他有女朋友吗?”
  长叹口气,汪佳佳虚脱般伏在桌面上,声音飘渺:“还女朋友呢,他们搞基的分个手都差点没命了……”
  汪佳佳五年前亲眼见过季康元‘治病’的疗养院,不仅见过,她还声泪俱下地求过方慧安和季永泰不要这样对季康元。
  那是医院吗?不,那是炼狱。
  一个七十多平的纯白房间,一扇巨大的单向玻璃,季康元像鱼缸里的鱼般被困在里面,没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只有束缚带、催眠仪,和进进出出的专家团。
  为什么说是炼狱?其实他们‘治疗’的过程汪佳佳是看不到的,她只在季康元的休息时间被允许进入。但季康元的变化很清晰,汪佳佳看不到他们下刀的轨迹,却看得到砧板上的鱼确实是已经皮开肉绽了。
  一开始季康元还不停地在纸上写什么东西,后来变成疯狂地作画,再后来是无止境的发呆,偶尔望向玻璃这边来,一双眼睛像一口枯井。
  一双失去爱人的眼睛,汪佳佳真怕看到这双眼睛。
  三个月后季康元被放出来,但这显然跟汪佳佳杯水车薪的努力没太大关系。
  ——季康元自杀了。
  前因很模糊,连季康元自己都不太记得清,汪佳佳从各种碎到不能再碎的碎片信息里艰难拼凑出,似乎是方慧安给季康元看了封什么信。
  什么信汪佳佳不得而知,但季康元却是显而易见的被毁了。
  说起来,汪佳佳也实在很奇怪,季康元那段时间的状况看起来那么差,连作为朋友的她都心疼不已,可他的家人却刀刀往人心口插,仿佛生怕季康元死得不够彻底。
  等人真的要被逼死了,他们又不干了。
  活着难受,死又不被允许,也不知道季康元是靠着什么熬过来的。
  —
  南方的冬天很古怪,室内比室外冷,冷得沁人,风像融化的冰水一样直往人骨头缝里面钻。
  许术怕冷,家里还没空调,于是他在华国的三月份从家里翻出了台小太阳,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物件了,竟然还能用。橙黄的光从底下照着他的脸,光是看着都觉得暖和。
  景培在厨房做饭,许术坐在客厅桌前用电脑搜景培的疾病的相关信息。
  让人皱眉的治疗过程,简直与酷刑无异,许术看得投入,连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发觉。
  景培没看电脑,看的是许术。电脑里那些东西看着已经很吓人,却也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景耀元得病时景培也才十七岁,从医院出来后虽不至于被吓到做噩梦,但确实是手脚都有些发软了。
  许术没见过,他也没必要见这些,景培看着他紧锁的眉,这会儿是真的有些不想治了。他不想吓到许术,横竖结局都一样,不如让他快乐地死吧,死在南镇,或者许术的怀里。
  电脑加载条卡顿了一下,黑色背景上一个小小的灰色圆圈在旋转,电脑屏幕映出的人影与许术四目相对。
  许术转头诧异地看他:“你……”
  “哥,吃饭了。”景培笑了下,说完就转身往餐桌走。
  许术从背后拉住他的胳膊,握得很用力,话里的承诺意味更重:“别怕,我怎么样都要治好你。”
  说完又轻松地笑道:“外公让我拿着银行卡来的,要治不好你,我都不敢回去见他。”
  景培没回头,哽咽着轻轻“嗯”了声。
  活着吧,还是得活着,活着才能回去见到花开。
  陈与年的消息是晚上来的,给了专家的联系方式,让他们明天一早就去看。
  许术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景培的病是他心上的石头,他晚一秒得到治疗的消息,石头就晚一秒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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