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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妈妈?”
  可方慧安不听他势弱的呼唤,扭头往门外走。两侧身着浅色医护服装的人立刻上前堵住季康元想要追上去的路,像合上了一扇门。
  方慧安双手在衣兜里死死握成拳,继续往前走,硬着心肠不往后看,不去听儿子撕心裂肺又彷徨无助的叫喊。
  “滚!!”
  “还给我——还给我——!!”
  然后门真的合上了。
  足够阻隔一切声音,和希冀。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哦(应该
  很虐的点好像已经都过了
  第37章 37.许术似乎变得没那么好看了
  阳光很充沛的大晴日,许术背着背篓从山上回来,昨晚才下过春雨的泥路不好走,一脚下去,鞋子淹进土里半截。偏巧今天是三月八号赶集日,想搭个顺风摩托都碰不到人。
  好容易走上大路,许术肩膀处被布裹的肩带压着的衣料已经让汗水洇湿了一大块。其实倒不重,里头装的都是些零散的蘑菇和木块。
  南镇海拔高,天气多变,不过几百米距离,走着走着脚底的路就变暗。头顶塔状积云缓慢移动,从东向西,阳光下的边缘白而明亮。
  路上遇到安琪,是许术外公邻居家的小女儿,生了双乌亮的大眼睛,说话脆生生的,带着十二岁这个年纪对世界的好奇。
  “小术哥哥!这个给你!”她站在个高高的土坡上,举着捧不知哪儿摘来的野花,兴冲冲的。
  许术伸手去接。
  他伸出的那双手让人诧异,因为它不再如过去那般修长漂亮,上面有还没发作的冻疮和结了痂的伤口。
  再细细把如今的许术从头到脚看个遍,就会发现,其实许术变了很多。
  他比从前黑了,冷白的皮肤晒成小麦色;他衣料下的身体肌肉匀称,不像刚到南镇时那样,能伸手一把握到根骨头;他左边眉毛不知从哪儿弄的缺了一块儿,看起来一长一短很滑稽。
  许术似乎变得没那么好看了。可许术就是比以前好看。
  他麦色的脸上总是挂笑,那双不好看的手可以细致地雕刻出好看的木雕,而健康的身体可以扯断藤蔓和枷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对生活的期待和满足。
  药物副作用的影响似乎随着心理疾病的痊愈,也在他身上渐渐消散。
  如同春天到了,积雪就终会融化一般,许术在重获自由后,生命力再次发芽。
  “送花也别想躲过下午的功课。”许术嘴上逗安琪,笑意却扩散到眼底。
  安琪吐吐舌头,挠着头嘟嘟囔囔地转移话题。
  不说大话,许术哥哥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人!就是讲课太太太催眠了,好听的声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直嗖嗖地滑过去,安琪不止一次在许术的辅导里打小呼噜。
  “嗯……嗯……哥哥你知不知道村口那边通路啦?”
  许术一愣,这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
  “都好久了,去年年底就在动工,才过完年又立刻继续,爸爸妈妈上周就是从那条路回来的,又平又快!”
  许术心中感慨国家的进步和发展,毕竟南镇真是再偏僻也没有了,离它最近的公路都要好几公里。
  他目光悠远:“真好,那以后你们出行都能方便不少,还没那么危险。”
  安琪困惑地歪头看他:“小术哥哥,你来村里好多年了,我还从来没见你出去过,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许术说,“对我来说,外面的世界并不比野花和树木更有趣。”
  许术在云下舒适的凉风中笑了笑:“不过如果以后改变想法了,我也会出去看看。”
  到家后许术忍不了一身热汗,他放下背篓就先进厕所洗澡了。
  洗完出来回卧室吹头,电吹筒里嗡嗡的风声盖过桌上急促的手机铃声,许术吹完头才看到来自景培的未接电话。
  他拿起手机回拨过去:“怎么了?”
  “我刚帮你把包裹寄出去了,看到几盆好看的多肉,要帮你带吗?”
  巧了,许术正给窗台上的兰花浇水,顺着兰花往右看,五六碗多肉,全是景培上集市时给他带的,最后还有只刚插了野花的玻璃瓶,齐齐的一排,跟站军姿似的。
  “哪里养得了那么多。”许术放下水壶,把电话换了只手,“你和外公快回来了吧?”
  “早呢,碰上孙伯伯了,俩人正在小公园里坐着杀象棋,我随便逛逛等外公好了跟他一起。先不说了,我去买点东西。”
  许术笑着应了声,挂完电话又去后院的小凳子上坐着完成订单。
  是别人在网上找他定制的手工艺品。许术的性格让他做这种活儿时颇有些吹毛求疵,做得又慢又细致,往往五六天才能完成不大的一件儿。好在成品很让人满意,顾客一收到货就喜欢得立马拍了发在社交平台,竟还小火了一把,许术的电话一度被打爆。
  他现在一个月就接那么几单,做完让景培在赶集日捎上寄出去,收入足够一家子人在村子里的吃穿,加上景培也没闲着,找了个清闲的工作,慢慢的家里竟也攒了些积蓄。
  是的,景培竟然跟许术成了家人,这放在五年前简直是不可思议。
  记得景培刚跟着许术来的第一个晚上,外公不认识景培,听许术说这人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后,手一伸就问景培要钱。
  景培给得也很痛快,直接就把卡交出去了。
  那张是他存零花钱的卡,景培自己都不太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不过六位数总归是少不了的。
  第二天外公起了个大早开着小三轮去市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双棉拖鞋、一副日用品和一床新弹的厚棉被。
  他把卡还给景培,说:“我给小术准备着这些东西等着他回来,但家里没有多的了,我这岁数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剩下钱打算给小术攒着以后在这边盖房子,就不能给你买了,别怪外公。不过你是小术的朋友,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外公给你们做饭吃。”
  后来每年的寒暑假景培都来南镇住,白天跟许术上山采蘑菇摘野菜,在林子里撒欢儿似的跑,晚上就跟许术躺在一张床上,盖两床被子,嘀嘀咕咕的说夜话。
  说那些少年景培一个人的夜晚里无法诉诸于口的孤单和心事,说那些逃不出的噩梦与握不住的月光。
  景培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他用一通没有眼泪但饱含控诉意味的电话与景家彻底断了联系。许术摸着他脑袋安慰他,并在当天下午就带着景培和安琪去找平地放风筝。
  他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三个背影变成日头下三个模糊的小点,中间最矮的小点蹦蹦跳跳,他们热闹地朝着难以名状但又切实存在的快乐前进,好像就要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回来的时候,三个人背后的两山间悬着巨大的红日,晚霞映在景培眼里,酿成一场经年不散的温柔。
  —
  本来已经回温的a市这周又迎来一场寒潮,让人觉得冬天似乎有些没完没了了。
  这一切对季康元倒没什么感觉,他现在一年四季都习惯穿长袖,稍微热一点点就要开很低度的空调。寒冷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他的时间早就被封冻在了二十岁生日时那个落雨的冬天。
  或许更早,早到上一世他得知许术离世时的那个雨夜的电话开始。
  也不知道是上天的怜悯还是惩罚,季康元在濒死的条件下终于想起了一切。所以他也终于明白许术推开他的原因。
  那时的他想,原来满不在乎的人不是无情的人,许术也只是想规避掉曾经受到过的伤害而已。
  死寂多年的心脏再一次体会到刀割般的痛楚,季康元在绝望中又哭又笑。哭老天给自己和许术重来的机会,又让他阴差阳错的再一次伤害许术,笑这一世的许术还好好地活着,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哭到痉挛也握不住的一捧骨灰。
  晚上赵家有家宴,季康元从公司下班后直接坐司机的车过去。
  接了几个工作电话的功夫就到了赵家的院子,从周围停着的车来看,季康元是最后一个。
  推开门,赵成和他的女朋友正挨着赵颖文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看到季康元就神色惊喜又局促的方慧安。
  方慧安‘噌’的从沙发上起身,朝季康元急急迎上来几步,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期期艾艾的样子。
  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过来,全都望着季康元的反应,好似呼吸都轻了些。
  但季康元没什么反应,他垂下眼看方慧安,淡淡地喊了声“妈”。
  再寻常不过的一声,方慧安却激动得眼底泛起水光,她哽着喉咙连连应了几声,发抖的手试探地握住季康元手腕,他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再没摘下过的绿奇楠珠串在方慧安掌心硬硬地硌着。
  她紧紧地握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尽量,明天没有的话就是后天
  第38章 38.亲手推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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