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但他还是选择认输,再多的恨都是从更多的爱里产生的,爱让被爱者在感情世界中屹立不倒。
季康元所能用来对抗许术的砝码只有勉强能掌控住的对方的自由,而许术一旦变得不在乎自己,任何一个自毁的举动都能轻易将季康元置之死地。
洞悉了游戏规则,他想他得好好藏住这个秘密,许术太聪明了,如果被他发现这根密网边探出的线头,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扯散季康元的全部计划,加速破裂的结局的到来。
药水输完了,拔针的时候许术突然挣扎了一下。
季康元以为自己把人弄疼了,拔完针就赶紧去哄,却没想看到许术紧闭的睫羽下溢出两道滑向鬓角的泪痕。
他一时间没有任何声音了。
从前温柔又优秀,连坐姿都永远挺拔笔直的人,此刻却脆弱又苍白,带着伤委委屈屈地躺在床上。
空气里许术低低的啜泣声像漂浮的水蒸气,均匀分布着,形成一片潮湿的雾,浸润了季康元的眼睛。
许术被魇在梦里,一边流泪一边小声喊着妈妈,就这么一声一声的,啃噬着季康元酸疼的心。
他呆坐在椅子上,流的泪比许术还多。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注定死路的结局,许术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将他用尽手段换来的局面击溃。
这一刻他没办法更清楚地明白:攥紧锁链的掌控者,是生是死,都全在被掌控者的一念之间了。
快天亮的时候许术额头上的热度刚好退至正常。
季康元又一夜没睡,眼里密布骇人的血丝。
趁着人还没醒,他低下头,把许术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微卷的头发上。
从前许术很喜欢这样摸他,说他像一只小狗。
可现在为什么不了呢,是因为他变得不像了吗?
许术似乎是挺喜欢小动物的,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群朋友出去吃饭,路过一个卖小兔子的摊贩,他都能蹲在铁笼前新奇地跟兔子玩好久。
据说人是有可能轮回成动物的。
可以的话,季康元下辈子想变成一只狐狸,狐狸跟狗长得挺像的,许术应该会喜欢吧?
希望许术什么时候也能像纣王爱妲己一样的爱他。季康元牵起唇勉强笑了笑,嘴里发苦。下个轮回努努力,这辈子总归是没可能了。
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的,喂药的闹钟一响,季康元陡然清醒,立刻飞快地按掉。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而且已经醒了很久。
对方的目光直直落在卧室头顶没打开的灯上,眼睫眨动的频次很低。
季康元就这么望着。一条手臂的距离,他们之间却像隔了一条河,河水湍急,如同两人暗自较量的对弈,稍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
季康元想说的话挺多的,他想说自己以后会去看医生,不管是吃药还是别的什么治疗手段,他都会配合,会努力克制情绪,不再轻易失控。
他想说许术我爱你,给你带上镣铐不是出于爱是出于恐惧,自己许多次的噩梦都是你一次次的逃离。
他想说对不起,我知道那种事情的本质是情到深处的自然行为,以后你不愿意,我不会再强迫你。
可是纠结的唇瓣抿了又抿,最终他只会干巴巴地说:“……医生开的药该吃了。”
吃药前季康元端来提前让阿姨熬好的粥,吹凉后给人喂进去,许术机械地张嘴进食,不再逞强非要自己接过去吃。
季康元能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却只敢鸵鸟一样地把头埋进土里。
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坦然接受深爱的人所受的伤都是拜自己所赐这件事。
乱七八糟的药里有盒冲剂,季康元加好热水后自己喝了口,又涩又苦。
端着碗喂许术全部喝完后,他从包里摸出从夜店随手拿的两颗梅干,匆匆撕开想给人含着去去苦味,动作急迫得简直让人误以为刚灌下一碗药的是他。
才递到嘴边,哄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许术就突然面色一变,眼里明明白白的厌恶让季康元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只茫然地眨了下眼,许术就猝不及防间挥起手,‘啪!’的一声。
季康元手背上迅速浮出片绯红,梅干不知被拍到哪个角落去了。
许术的动作几乎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恶心跟季康元有关的一切东西,唇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更是让人闻之欲吐,让许术无法控制地想起曾经被戏耍、被看轻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一点也不聪明,他还受制于人,对方轻轻翻覆手掌就足够他饱尝折磨。
可是小心谨慎就能逃得过吗?昨晚他顺着对方的意早早睡下去,不也会因为对方临时起意的欲望又被来回折腾吗?
季康元乐得表演,一天一副面孔,自己会面临如何的处境全凭他心情。
所以其实根本没什么两样,他被困在这里,早就已经被剥夺了作为正常人的权力,但如果只是把自己想象成没有生命的玩具的话,其实已经是挺不错的待遇。
许术疲惫地重新闭上眼,等待季康元的发难。
刚刚挥出去的右手被人握住,他眼睛闭得更紧。
季康元抚开许术不知何时无意识攥紧的拳头,低头对着他拍红的掌心轻轻吹着气。
“……别怕,是糖。”他声音落寞,“不会再喂你吃那种东西了……”
药物里有些安眠的成分,许术没多久又睡过去了。
季康元没有那么多时间补觉,他得赶着去父亲公司学习。
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一两个小时,他从椅子上起身时头突然晕得厉害,脚步踉跄一下,差点摔到床上。
害怕又把人吵醒,季康元忍着眩晕感勉力撑住身体,一手支着额头皱眉缓了会儿。
稍稍忍过不适后,他先去把自动打开的窗帘再合上,又仔细调好房间温度和湿度。比他奶奶照顾竞拍来的娇贵花草还用心。
临出门时突然想起昨晚许术的手机快没电了,他又返身去找了根型号适配的充电器。
这两天又降温,季康元插着口袋站在风里,小半张脸埋进风衣领口,还有些发红的双眼在凌乱的发丝间微微眯着。
司机看得一愣。小雇主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完全没办法从他眉眼间找出从前的半分阳光活泼了。
坐上车,季康元先给手机连通电源。
按开屏幕,与电量一同浮现出来的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上面那条是关小飞发的,说自己买了一条很适合许术的围巾,希望有机会能送给他。
季康元放大看了看,什么品味,真丑。
下面那条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景培。
他能有什么事要越过自己找上许术?季康元蹙眉点开。
——许哥,抱歉,我不是有意破坏你和康元的感情,但我过生日时你送了我礼物,我很感激,也真的把你当哥哥,所以难以做到对此视若无睹,犹豫后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件事。
——康元他是已经出轨了的。
——[录音.m4a]
——但你也别太担心,可能里面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一起找个时间聊聊。
——有需要记得随时给我发消息,只要是哥找我,我都有时间。
作者有话说:
明天比较忙,不一定更新
第27章 27.敢撬我男人?!
景培最近闲得无聊,买了副画架摆在家里,旁边安了张舒适的懒人沙发,每天就对着画纸睡觉,他觉得大概也能陶冶一些艺术的情操。
电话进来的时候他刚开始一个梦,听到铃声便摘下眼罩,窗外天光晃得人眼疼。
不是许术打来的。
景培沉默地看了会儿没有备注的号码,然后坐起来接通:“爸。”
电话那边是道挺威严的声音,对儿子说话也没什么感情,像在质问下属:“今天你爷爷寿宴,你跑哪儿鬼混了。”
“还有,你前几天耳朵上戴的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你打耳洞的时候我不是就警告过你,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景培略过后半段,温声回答:“哥哥才去世一年,我觉得爷爷大概不太想在寿宴上见我。”
虽然朋友们都知道他和季康元家里有钱,也常常找他们借钱,但大家并不知道他们家庭的具体状况,特别是景培。
刚开学的时候他父亲受邀来学校演讲过一次,除了季康元,没有人知道台下跟大家一起鼓掌的景培就是这个成功人士的儿子。
也没人会想到平时阴翳冷漠的景培在父亲面前竟然是一副乖乖仔的姿态,温驯得不像本人。
可温驯换不来严厉父亲的喜爱,疼爱的大儿子的离世是他心底的疤,猝不及防被人提及,更是让他动怒。
“耀元的事是你能提的?你以为你在这个家是什么位置。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行,你觉得?你很了解你爷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