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模糊的视线中落下一颗颗清晰的眼泪,砸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响,吵得人不安,也让人心疼。
但方慧安沉默了很久,突然一把扯下脖子上季康元用攒了很久的工资给她买的项链,走到窗口,狠狠向外掷去。
她声音冷冷的,用很轻很淡的语气下最后通牒。
“要么跟他断了。”
“要么,你一辈子别再回来,别做我的儿子,别花我的钱,别住我的房子,别再叫我妈。”
十月底,a市晚上的风很冷,季康元被吹醒了。
一个真实到让人如坠冰窟的梦。
他睁开眼,强行忽视心头的怅然和不安,目光落在眼前的别墅。
深深吐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别东想西想,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强大之后他可以把许术好好地藏一辈子,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费神的才是蠢人。
而且,开心一点,许术就要过生日了。
季康元吐过之后已经清醒了很多,洗漱完,他坐在客房的床上,拿出包里许术的手机,一条一条删掉自己醉酒时无意识发出的求救信息。
冷白屏幕光描摹在他侧脸轮廓上,投映进眼里,眼珠变成漂亮冰冷的玻璃球。
他的表情和眼神甚至淡定到让人怀疑这些绝望而疯狂的信息是否出自他的手。
发丝悬挂的水珠滴落在屏幕上,‘求’字变得很模糊。
退出聊天界面时才看到陈与年给许术新发来的未读信息。
——你那边信号差成这样?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我消息。
——我这边有个项目正好可以回来,我来找你玩儿吧?
——给我发个地址来
只隔了半小时。
——许术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还说什么一辈子住一起雕木头养我,你就这样拿冷空气养的我啊?爱人如养花许花匠你真的很不及格!
又过了两分钟。
——速速回消息让陈小花复活
季康元垂着头没动静,握着手机的指骨用力到泛白,手机与骨骼挤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许术今天睡得挺早的,高档别墅区的夜晚很安静。
自从季康元发现他睡不好,就给家具都定了时,晚上九点一到,三层的厚重窗帘自动闭合。
房间里不开灯就黑压压的,天亮了也不会发觉,时间同安静一起静置在空气中,浓度让人头晕。
但灯突然开了,在许术迷迷糊糊就要做梦的时候。
有人凑上来吻他,失去温度的水珠落在他身上,把人冻醒了。
“睡着了?”
年轻的男人嘟囔,然后是空调打开的声音。
许术睁开眼,看着那人裹着浴袍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像只不停嗅肉的饿狗。
他觉得好笑,季康元好像天生跟他对着来,上一世能连着几个月都不碰自己,冷暴力玩得得心应手,这一世却每天对着块没反应的肉体垂涎欲滴。
可见,人都是贱的,越是没什么就越要强求什么,难为他人也难为自己。
他不也一样么。
季康元埋头迫切地轻轻啃咬着,看不见许术眼里的嘲弄,他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像从蚌壳间抱出一颗宝贝的珍珠。
数分钟前看见信息的那一秒,嫉妒的情绪险些再次挣脱理智的樊笼,但上次手段强硬的后果就是将许术的心越推越远,连眼神都不给了,季康元是知道怕的。
他做事时不计后果,不代表被打后不怕疼。
虽然已经选择了错路,但他知道自己是要跟许术捆绑一辈子的。
一辈子,多令人目眩神迷的一个词,简直像吊在他眼前的糖,每次因为睡眠不足与巨大压力而痛苦焦躁时,舔舔这颗糖,就又能逼着自己继续。
可泛滥成灾的嫉妒哪是一颗小小的糖就能满足得了的,他需要更大的奖励来安抚自己。
……
季康元含的口酸,许术也只给些少得可怜的反应,他自己的湿发反而快被身体里的热气蒸得半干了。
季康元抬起头,困惑地捋了把头发,眼神被体内剩余的酒精浸醉了,比往常软和很多。
“不愿意?不是都那么多次了,是在假装吗?”
许术的身体瞬间再次僵硬,季康元在面对他时真的很有侮辱人的天赋。
但掌控者已经玩够了温情的表演游戏,他不再有耐心去管猎物的感受如何,只顾开启自己的盛宴。
……
许术咬着牙,五指将床单抓皱,用力到发抖。
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但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比谁都觉得理所当然,连他只能做出的微弱反抗都被认为是欲拒还迎的表演。
太可笑了,有人替他先接受了这场毫无尊严的折磨。
空气里的惊涛骇浪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许术好几次不小心咬到舌头,冷汗从脸侧流畅的线条一路滑下来。
沉默渐渐让人不满。
季康元用命令的口气道,“说话,许术,发出声音,说只会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为什么他还没得到的承诺就轻易给了别人?
房间里充满枯燥单调的声音,反而显得更空旷。
不安与空虚疯狂滋生,明明许术就在怀里,可让人心悸的孤独感还是快将季康元的全部感官侵占。
错了,他又做错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抓不住许术,他吃软不吃硬的。
“哥哥,随便什么,你说两句假话骗骗我吧。”声音又变成哀求。
无所谓季康元的精神如何的不稳定,许术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咬着自己手臂,固执与疼痛同样坚硬。
但硬度越强的东西往往越容易被击碎。
终于迷迷糊糊发出破碎声音时,许术已经连床单都抓不紧了。
昏过去的前一秒,他恍惚闻到哪里有血腥味。
许术在精神与身体的极度疲惫中做了一个梦。
学校附近有个很老旧的电影院,老到他和季康元一起去看过一次后没多久就倒闭了。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天。
从电影院回学校有条很黑的小路,并不平整的石板间隙盛满雨后脏污的积水,两边阴影中藏着各种廉价小旅馆,磨砂玻璃门后亮着照不清前路的电灯,褐色砖墙上贴满了露骨的黄色广告。
两人慢慢地走着,肩膀偶尔轻轻撞到一起,又会立马分开一拳宽的距离。
这时候的沉默是心动与情感的酵母,爱意在黑暗与安静中不断滋生。
季康元耳朵红了很久,在前路彻底明亮前,终于鼓起勇气,牵住了许术的手。
两个同样青涩的男生一起微微朝各自的方向偏着头,生涩地害羞着。
没人说话,他们仿佛要一直紧紧地牵着手,走到没人能发现的回忆里去。
......
季康元是渐渐意识到不对劲的。
等他把人翻过来,看到对方血迹斑驳的胳膊,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已经吓得没有任何心情。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话到嘴边也说不利索,声音有些惊惶的失控。
“......哥……哥哥?”
作者有话说:
看60想到的这个绝妙的主意
第26章 26据说人是有可能轮回成动物的
晚上接近凌晨四点,又有车趁夜驶进香山壹号。
医生提着药箱,步履匆匆。
半夜紧急出诊于他而言是常态,怨言是没有的,但是有a市房子的首付。
这次的场面也不至于让医生大惊小怪,他很有职业涵养地对锁链视而不见,只低头给人胳膊上药。
病人有些发烧,他给人吊了瓶水,又开了些药。
嘱咐完注意事项,忍了忍,看这次雇主实在稚嫩的面孔,他还是委婉提醒了一句,这样长久下去病人的心理问题会比身体健康更严重。
季康元坐在床边椅子上,双手轻而小心地捧着许术扎了针的手,眼里空空的。闻言,脸上的生气越发黯淡下去。
医生收拾好物品,婉言拒绝了雇主的送行,匆匆回家陪妻子续梦。
从别墅里出来才惊觉外面天气的冷酷,像在雪天陡然摘了围巾帽子。医生裹裹身上的大衣。
这次的病人对自己胳膊下这样重的口,跟自残已经没什么区别,不及时处理是会留疤的。
他见过许多爱而不得的人,不管多么冷静聪明,多么位高权重,在脆弱却倔犟的心上人面前,无一不是可怜虫。
这次也不例外。
大概越年轻的人越是觉得粉身碎骨的爱才刻骨铭心,求爱的手段难免太偏激。做完错事,走完错路,他们迟早会明白‘爱’本身已经是个足够分量的词,不需要任何前提再给它施加定义。
季康元在毫无知觉昏迷着的人面前丧气地垂着头,轻轻抚摸缠上纱布的伤口。
他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其实但凡他再逼自己一把,再狠狠心,真正做得到自己口中的‘只要人留在身边就好’,他就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