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陈警官,你回来了!”老头儿激动道。
  “嗯。王叔,谢谢您这些日子对秋姨的照顾。”陈羡生将车里事先准备好的礼品交给王叔,两人推拉一番后,王叔高兴地收下。
  室内,房间干干净净。陈羡生喊了一声,内间走出一个人,干净整洁,眼睛虽然老态,却有光。
  “陈警官。”女人喊。
  “秋姨!”陈羡生神色激动。
  陈羡生急问:“秋姨,你认出我了?”
  廖寒秋枯老的手背摸陈羡生的脸,斑秃的头发所剩无几,零落地散开,她眼里泛着泪光:“陈警官,我记得你,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在她失忆神经质的两年里,她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个人一直对自己说话,鼓励她,温暖她,承诺她一定会纠出幕后真凶,还季寻一个公道。
  在她求诉无果,寻访无门后,她彻底绝望了。
  她对这个黑暗的世界绝望了。
  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她对一切无能为力。
  她心灰意冷,被逼发疯。
  此时,好像是命运对她的昭示,她清醒了过来。她不知道这对她而言是福是祸,但她心里冥冥之中,预感到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已被找到。
  坐定后,陈羡生明白她想第一时间知道什么,于是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出关于季寻案件的关键点,直至左明的伏诛。
  廖寒秋沉默地叹息,骨瘦如柴的身体颤颤巍巍。
  房间内异常安静,冬日的寒气凛冽。陈羡生见廖寒秋衣服穿得单薄,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她穿上。
  “忘川河,小寻死的地方,你能带我去看看吗?”廖寒秋哭红双眼,乞求陈羡生。
  “好。”陈羡生答应。
  依旧是沈勉开车,顾以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廖寒秋和陈羡生坐在后面的位置。
  越临近忘川河,廖寒秋神色愈发悲伤阴郁。
  陈羡生将她一路小心扶着,蹒跚前行,四人站在一个略微宽敞的地方,足以看得见忘川河。
  河流一如往昔,跨越悬崖峭壁,纵横奔腾直下,白浪滔天,寒气翻滚。
  廖寒秋脚步向前,兀自靠近忘川河。
  “不要!”顾以安眼疾手快拉住廖寒秋,她刚刚一个身形歪下去,似乎要投河。
  陈羡生心惊地将她扯回来。
  沈勉劝解道:“秋姨,你在做什么傻事啊?!现在杀季寻的凶手已经死了,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我知道你失去儿子很伤心,但俗话说,死为过往,生者要活。要是季寻看见你这样寻死,他肯定会非常伤心的。”
  廖寒秋小声哭道:“小寻死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多岁啊!正值一个人的青春年华,真的是太造孽了太可怜了,他明明那么善良那么好!我的儿子啊——”
  忘川河激湍的水,一汩接着一汩,更新交替,无情从悬崖喷薄而出,不为世情悲态停留,不为人间热泪驻足。
  陈羡生将廖寒秋送回了松岭区。
  廖寒秋见他闷闷不乐,向他承诺:“陈警官,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你千辛万苦帮我儿子主持了公道,我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自废生命,这样季寻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秋姨,你这样想,我放心多了。”陈羡生眉眼间舒展,心里紧着的弦,松弛开来。
  陈羡生想把廖寒秋接到北都市一起生活,廖寒秋却摇摇头:“陈警官,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是个好警察,我不想再拖累你。”
  陈羡生欲张口,廖寒秋抬手拒绝他:“羡生,我想回我的老家。哪怕我孤身一人,回到老家,心也安了。”
  陈羡生听了只得作罢。
  老家的地方,根还在,住得也不算特别孤单。
  这对她来说,算是较好的选择。
  顾以安不知道是不是陈羡生有意而为之,竟然没让廖寒秋和自己当面相认。
  难道他看出什么端倪了?顾以安心想。
  脑海中出现“呲—呲—”的电波声,系统七七的大粉屏幕忽闪一下,又熄了火。
  真不靠谱这坑人的系统。
  不过好在事情已经完结,他完成了任务,季寻是不是他表弟无所谓。
  系统七七当初告诉他,要是在一年之内完不成任务,他会被困死在这个异世界。
  但是提前完成了任务,他会怎么样?
  系统七七没和他说。
  他脑袋一转,想按照一般穿书逻辑,如果做完了攻略什么的任务,任务完成的那一天,他就得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可——
  他只想到唯一的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心尖大宝贝白晗。
  没有他,他在这黑深险阻的北都市,将寸步难行。
  只是因为他说[请你帮我],那个人便毫不犹豫地帮自己。
  要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
  他还没做好准备啊!
  他有点不想回去了。
  呜呜呜呜呜呜!
  坑比系统七七,你死哪儿去了啊啊?
  ……
  一番百转愁肠的想七想八后,他,顾以安,决定破罐子破摔,赶紧趁着最后的留在这世界里的时光,好好和白晗“恩爱至死”。
  明光在右
  第139章
  嗒、嗒、嗒……
  雨水顺着黑色瓦片的屋檐,滴落在黄色泥浆地面。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淅沥的雨笼罩在破败的水泥墙的屋顶。
  一个男孩,饿得面黄肌瘦,双腿瘫软无力,坐在破旧的门槛上,无神地看雨。
  肚子咕咕叫了一遍又一遍,他一点都不想动弹。
  门口墙脚生了斑驳的绿色霉苔,一只小小的蜗牛缓慢地在一片叶子下挪动,似乎在呼吸雨后的清新空气。
  男孩对此无动于衷,饥饿使得他脑袋发晕,无心无力关注任何事。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村里的妇女们在门口择完菜后,按部就班地开始到厨房,熟练地抡勺做饭。
  笔直朝天的烟囱,在雨中挥洒滚滚热气。家家户户传出来的油盐菜香味,让男孩垂涎欲滴,更加饥饿。
  男孩是左明,他正时2岁的年龄。
  屋内,母亲束贞在给他生第7个妹妹。
  他是家里的第5个孩子,排行老五。
  去年,母亲刚刚生完第6胎,马上迫不及待地产下第7胎。
  肚子总是隆起,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母亲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左明已经司空见惯,听到厌烦、麻木。
  家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不过才13岁,在他上面分别为大姐、二哥、三哥、四姐。
  哥哥姐姐们在屋内忙着听产婆的指挥,又是拿盆,又是烧热水。
  直到晚间九点钟,母亲束贞终于不嚎叫,安歇了下来,她满是汗的脸,露出欣慰和得意的神色。
  只因她满是脏污油腻的被子下,多了一个刚产下来的婴儿。
  左明身体饿到发软,四角方正木桌子上的煤油灯被冷风吹得左摇右晃。
  雨水无情地钻过墙顶的细缝,嘀嗒嘀嗒,晕湿被子。
  产婆吩咐孩子们将母亲的木板床挪个位置,左明紧咬嘴唇,参与挪床行动,确保雨不再溅湿母亲后,他一屁股蹲坐在地,失去仅有的力气,仿佛要晕倒,大口喘粗气。
  然而没有人关心他,母亲沉浸在新生儿的喜悦中,哥哥姐姐们在为今天谁做饭争吵不休,刚满一岁的妹妹满在地上打滚,身上又脏又湿。
  过了一个小时,晚饭才做好,清淡至极的清炒土豆,炒豆芽,一碗大白菜,完全是生水搅拌,没有一丝油分。
  左明的碗里只有一坨饭,这是被分配好的,吃过再也没有。
  纵然是这样,他也顾不得,开始狼吞虎咽。
  饥饿使得他疯狂地朝自己碗里夹菜,这引起二哥的怒火,当即在他的脑袋上狠狠给了一个猛烈的巴掌,打得左明痛得要死,眼泪汪汪。
  但他没有哭出声,而是抓紧时间将自己碗里抢来的菜,三下五除二扫进胃里。
  在这个僧多肉少的贫苦家庭里,不抢不夺,意味着饿死。
  左明亲眼看到自己幼小的六妹,饿得吐黄水。
  然而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像是一只咿咿呀呀的脏污小狗,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在意,只要保证她能喘气就行。
  这样的家徒四壁,却拼命多生娃的家庭,在山英镇比比皆是。
  山英镇位于西北边陲地带,黄河九曲,沟壑纵横,层层大山,封住生命之水,给山英镇一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矿山。
  男人在离家数十公里的山脉做矿工,女人则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家种植耐寒耐旱的庄稼作物。
  这里少数林立的大工厂是煤炭炼油厂,乌央乌央的滚滚黑气,不间断地从粗壮的烟囱里喷射,直达灰蒙蒙的天空。
  女人秉持生子是福的观念,在男人偶尔归家闲来之时,片刻不离床,使劲生孩子。
  孩子越多,福气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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