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过了一会儿,宫婢偷偷抬头,却正对上太子妃的视线,宫婢惶恐,一头磕到地上,声音响的让竹香都皱了下眉。
  “可是有什么隐情?”冯云问。
  宫婢回道:“两日前五殿下与贵妃娘娘吵了一回,宫内上下无人不知。”
  “因为我?”冯云问。
  “奴婢不知。”宫婢。
  “知道了,退下吧。”冯云道。
  “是。”
  宫婢忙不迭的退下,脸色苍白。
  关上殿门,竹香低声:“像是居心叵测之辈。”
  冯云微微颔首。
  冬怜无声退下。
  东宫里的宫监侍婢不少是原来四皇子殿中的,而因为冯云曾夜入四皇子殿中,和殿中的几位宫监还算熟络,而那几位如今也是东宫的红人。
  这几日宫中之事她并无打探,还真不知道五殿下和贵妃娘娘争执。
  如今她也是嫂嫂了,该问的还是要问一问。
  ……
  吃饱了的冯云困意渐渐泛上,半靠在床头的软榻上半梦半醒间好似看到了血光漫天,厮杀阵阵,模糊间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半挡面孔的蒙巾看不清模样,可冯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韩休杰。
  他手中的刀近乎卷刃,腰腹间还插着一支箭。
  韩休杰咧着嘴像是笑,可嘴巴咧开一丝血痕就沿着嘴角溢出。
  “该说的我都说了,此生别无所求,唯愿太子妃花好月圆,福禄双全。”
  韩休杰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再次冲到了身后的浓烟滚滚之中。
  “太子妃。”
  一声高呼响起,另一道穿着盔甲的身影显出。
  满面的血痕污渍,满身的伤处,唯有那双眼睛亮的像是天空的星辰。
  “今日是太子妃大婚,原想着送太子妃些什么,可事出匆忙也没来得及,只能遥祝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至于旁的……京都原来平南侯府我那屋子前头树下埋着我家里仅剩的血脉消息,还请太子妃殿下代为照顾,我提南兴拜别了。”
  提南兴手提长枪大喊着冲了进去。
  ——
  冯云浑身一颤,睁开眼睛。
  “怎么了?”
  眼前红彤彤的一片,而在那一片通红之前望着她的是另一双灿亮明耀的眼眸。
  冯云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季子墨反握住她的手。
  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
  “你……”
  “可有玉门县的消息?”冯云问。
  季子墨面色凝滞:“做梦了?不好?”
  冯云点头坐起来,也才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季子墨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
  “这是一个时辰来传来的消息,你先看看。”
  冯云接过来。
  折子上说冯暮雨已经去了蛮族腹地借计调蛮族分兵。常县粮食被倒卖,县令被斩,暂且先从当地富户手中借粮,镇国公府兵马即将接近常县,玉门县战事激烈,暂无消息,但推测应坚持不了三日。
  冯云看到了玉门县的消息,看到了父亲如今所在,也看到了常县状况,更看到了冯暮雨的去向。
  他怎么敢!
  “早些时候听令兄说过曾在世子跟前用过兵,想来是有把握才会带兵直插蛮族腹地,蛮族以部落为群,如今兵将在外,腹地内大都是老弱,令兄前去必能得功而返。”季子墨道。
  冯云咬着牙,也只能认了季子墨说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饼
  “梦到了什么?”季子墨问。
  “殿下可还记得去岁新科探花韩休杰韩大人?”冯云问。
  “记得。”季子墨道。
  “他未曾死在京都。”冯云道。
  “有所耳闻。”季子墨道。
  耳闻?谁和他说的?
  冯云看着他,忽问:“李云飞是你的人?”
  季子墨笑如春水:“这回不说‘殿下’了?”
  冯云眯起眼睛。
  季子墨不止目光从无躲避,更还直直的看向她,眸中带笑。
  “以后唤我‘夫君’如何?”他问。
  “夫君?”冯云。
  季子墨笑开,侧身从旁边侍奉的冬怜手中接过茶盏,递给她。
  冯云接过来。
  季子墨示意。
  冯云喝了。
  季子墨这才道:“李将军曾在外祖门下读过书,马球赛时李云飞见到我,方知我的身份,当时平南侯府与先太子亲近,李云飞告诉我并非一心,我方知道那位三哥的谋划之深。”
  “韩翰林泄露三哥隐秘,我恐有恙,要李云飞照看一二,提家二郎救下韩翰林,李云飞也想往边塞建功,我便给了他便宜之权,这回若非他的飞鸽传书,恐怕今日也少不得乱上一乱。”
  韩休杰的信只是告诉她玉门县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李云飞的飞鸽传书才是证据,证明了玉门县果然出了事。
  韩休杰的信早,飞鸽传书快,同一日入京,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他。
  正是因为有李云飞的飞鸽传书,他才先遣了大兄往边塞一行,又在朝中急报到达之后不过半日就定下了出兵之策,不然按照以往的惯常还真要挨到今日才能率兵出征。
  朝中臣子忙乱,百姓惶恐,太子大婚之期又不能更改,若是六大家再暗中做些什么,恐怕还真会出乱子。
  再退一步,八百里急报来时正是商会要罢市的日子,若非是冯云止住了罢市,无声平息了京都内的大乱,那封八百里急报到来之日便会引起朝中大乱。
  季子墨面色清冷:“六大家,该杀。”
  冯云握住他的手。
  季子墨身形微动,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灿然一笑:“我知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冯云险些翻个白眼。
  真是很适如今的身份哦~
  不过既然知道韩休杰还活着,李云飞也是他的人,她也就没什么掖着的了。
  “我梦到韩大人和提二郎君浴血征战,像是危难之间……”冯云道。
  季子墨脸上的笑容凝住:“你是说玉门县恐被破?镇国公说过蛮族不会攻破玉门县,玉门县本就是小城,对蛮族来说并无多少油水,若是蛮族破了玉门县,屠灭百姓,必得我大乾报复,到时就是一场大战……”
  冯云还想解释有时候的梦极有可能成真,上辈子听朋友说过某日晚上做梦的时候姥姥来看她,说要走了,她哭着追载着姥姥离去的火车而惊醒,等转天就听说姥姥半夜离世,而离世的时间就是她哭醒的时间,分毫不差。这回梦中韩休杰和提南兴对她的祝福明明就是遗言,可结果她刚说了梦,季子墨就说了这么多。
  这么信她的梦的?
  季子墨似是知道她所想,道:“镇国公曾说过当初为将时曾梦到同袍求救,当镇国公率部赶到,同袍身死,只救下了剩余的数百老兵,而同胞身死之时就是镇国公入梦之时,云儿这梦异曲同工。我这就派人告知镇国公。”季子墨转身就要走。
  “告知我祖父?”冯云更茫然。
  季子墨回头笑道:“你家的唤鸽之术比八百里加急要快。”
  冯云:“……”
  祖父是把他当成亲儿子了?都没给她讲过那个梦中同袍求救的故事,怎么就讲给他听了?还连唤鸽之术都往外说。
  行,有了孙女婿就忘了孙女了,是吧?
  冯云站起来,高喝:“沐浴。”
  ……
  沐浴,更衣。
  冯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响才总算是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传来窸窣声。
  冯云脑中陡然清明,旋即意识到现在这里是东宫,而她已经为人妻。
  鼻端熟悉的气息飘来,冯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他,又闭上眼睛,让开了些地方。
  “你醒了。”季子墨轻着声音,“我已经告知了镇国公,镇国公知道是云儿梦到的,要你不要多思多想,记得你说过的‘在其位谋其政’。人力有尽时,该歇一歇还是要歇一歇。”
  冯云拍了季子墨一下,转身背对着他。
  季子墨在她身后低低的笑。
  冯云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也躺了下来,轻轻的吐了口气。
  “好像是在做梦。”他说。
  冯云没说话。
  季子墨声音更轻:“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还在西山寺。”
  “原来我没想过要当太子,当了太子才知道一言一行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的变故。”
  “如履薄冰,我怕做不好。”
  “父皇没有几日了,五郎一直在帮我,可五郎是兄弟也是君臣。”
  “我不能让他帮的太多,不然就是害了他。”
  “你就不同了,夫妻一体,帮我就是帮你。”
  “……”
  一开始冯云还听着心软,最后一句叫她不得不破防。
  冯云翻个身,面对他。
  床帐外面的灯火朦胧,大红的喜烛映照着他的脸也是红的,看着她转过来,看着她神色不善的盯过来,他的眼中却还是那么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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