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林惊昼看着她离开,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张裕舒抬起手,很自然也很快地抹了抹他的眼下,问:“怎么了?”
“我让她很难过。”林惊昼声音很轻,表情看起来像犯了错,“因为我的………”
“死”这个字林惊昼说不出来,他叹了口气:“我刚刚都想跟她说了,其实我没死,我中了大奖,我现在很好。”
“那你怎么没说?”张裕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谁会信啊?”林惊昼勉强笑了笑,他抬头看到张裕舒的眼睛,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个世界还真有人会信他就是林惊昼,还不需要任何证据。
林惊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堵得慌,他站起来,帮张裕舒扶正了领带。
张裕舒今天戴的这一条,是上次他出门去见宋绮年,林惊昼说好看的那条蓝色领带。
林惊昼没松手,他的手指顺着领带往下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放心,人的自愈能力很强的。她只是很偶尔会想起你,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张裕舒很客观地说。
“那你也是吗?”林惊昼微微抬起脸,他可以从张裕舒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轮廓,足够模糊,分不清是哪个灵魂站在里面。
张裕舒缓慢地眨眼,冷淡地说:“是啊,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忘了。”
有风经过,把张裕舒的发梢吹得直晃。
林惊昼很想给他一个拥抱,但周围人来人往,这样太引人注目。于是他拿起张裕舒的领带,送到唇边,用嘴唇轻轻一碰。
这一天结束,他们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做,张裕舒从背后抱着他,手指按着林惊昼的舌头。
外面的灯光晃动着,留下弯曲的残影,整个城市仿佛都要颠倒过来。
张裕舒张嘴咬他,选了能够被衣服遮住的,看不到的地方。
林惊昼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背后张裕舒的眼睛,淡漠的,却异常专注的眼睛。那眼神太烫了,看得他浑身都发抖。
林惊昼仰起脸,把咽喉暴露,张裕舒没有咬,他只是把手指轻轻按在上面。
给予他最温柔的窒息。
最后张裕舒把林惊昼整个抱起来,玻璃上留下了好几块大大小小的白色印子,都是刚刚太热,皮肤的温度在玻璃上熏出来的。
他们用了酒店的浴缸,林惊昼坐在张裕舒怀里,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张裕舒捏着林惊昼的发尾,说:“头发好长了。”
酒店提供的浴盐是花果香,林惊昼咬了一口张裕舒的胳膊,觉得有点甜,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方便我去做流浪歌手。”
张裕舒客观地给出建议:“你过两天要去录《顺流而下》了,要考虑一下你想呈现的形象。”
“公司没给我定一个人设吗?”林惊昼问。
“给你定了你会听吗?”张裕舒嫌弃地说,“你做自己就好。”
林惊昼嘿嘿一笑,又咬了一口张裕舒的胳膊。
张裕舒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报复性地回咬他的脸颊肉。
林惊昼呲牙咧嘴地皱眉,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张裕舒放开他:“说吧。”
“我不是一直在跟逢安住在一起吗,他复试结果出了,成功上岸。那套房子的租约正好也要到期了,我得在四月底之前搬出来。”林惊昼说。
张裕舒长久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找好房子了吗?”
林惊昼摇头:“没有啊,我没空找,我问了林沚,他说他挺乐意跟我一起住的,两个人能做的菜也多一点。”
“林沚怎么还在北京?”张裕舒语调平平的。
“一方面是为了他妈妈,另一方面是为了小蒋总啊。”林惊昼露出一点八卦的表情,“你不觉得他俩,唔,很合适吗?”
张裕舒把手肘撑在浴缸边,说:“我还真不知道蒋图南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林惊昼“啧”了半天,说:“有戏。”
张裕舒很嫌弃地讲:“你去跟林沚住,不怕被杨莫年知道林沚住哪里吗?”
“杨莫年难道还要跟踪我吗?跟踪蒋图南还差不多。”林惊昼撇嘴,“而且我现在不是在问你吗,你觉得怎么样?不然我只好让王颂帮我找个房子了。”
张裕舒想了想,点了头:“你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让安叔帮你搬。”
林惊昼一想张裕舒的宾利要变成货拉拉,就自顾自地笑起来。
林惊昼行程挺紧张,第二天从重庆回到北京,就先去家里收东西,然后又从北京飞大理,去录《顺流而下》。
他在飞机上看王颂给他的资料,每一季的常驻嘉宾都是五位,魏淮依,卢卡,谢骏声都是录了三季的出厂设置人物。小天后魏淮依不用说,这次余深加入新一季,网上也有很多人说是魏淮依在带新人。
后面两位林惊昼也认识,卢卡是个很棒的音乐制作人,他俩曾经合作过。谢骏声是民谣界的大前辈,路上的狗都听过他的歌。
本季新嘉宾一个是余深(被骂资源咖骂得很厉害),另一个人是……
林惊昼看着那个名字,有些恍惚。
“费羽”
他和费羽认识在一切开始之前,那时候他还在深圳做走穴歌手,两个人就一起搭伙给老板卖酒。
一个在台上唱,一个在台下哄。
晚上唱完歌,就一起去“湖贝”吃夜宵,那会儿的跑场歌手都爱去那里,聊天喝酒讲笑话,一起骂爱炒人鱿鱼的深圳夜总会老板。
费羽比林惊昼还小两岁,林惊昼一直很照顾她,对她像对待妹妹。
不过其实费羽性格很爽利,自行车骑得比林惊昼还快。她为了上台好看,总化大浓妆,眼线飞扬,脸上洒满金粉,看起来英姿飒爽。
林惊昼离开深圳后不久,费羽也去了北京,她的运气比林惊昼好,签的是正经公司,发了一张很棒的唱片,就这么唱出名堂来了。
他俩后来断断续续还有联系,费羽婚礼他也去了,穿着婚纱的费羽不再画那么夸张的眼线,她和林惊昼紧紧拥抱,说:“哥,我觉得现在好幸福。”
林惊昼在台下看着仪式进行,一边鼓掌一边想哭。
费羽结婚的时候林惊昼三十岁,没有红,没有和人谈恋爱。
看到别人完成人生大事的时候,难免会想到自己。林惊昼叹了口气,只可惜成家立业四个字都跟他无关。
费羽的老公是香港人,英文名叫文森特,家里做酒店生意。她跟着他搬去了香港,后很快有了孩子,为了照顾孩子,费羽几乎不再出来工作。
林惊昼去过费羽在香港的家一回,那会儿她的大儿子已经六岁,很黏费羽,一直喊妈咪,但一抓住费羽的胳膊就很用力,指甲会掐进她的肉里。
后来保姆把孩子抱走,林惊昼才有了和费羽单独说话的空间。
费羽看起来很疲惫,她说已经两周没见过文森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婆婆说她整天灰头土脸,所以留不住老公,还让她赶紧生个二胎,挽回一下感情。
费羽一口干掉半杯咖啡,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生个孩子就能挽回感情了吗?真可笑。”
林惊昼坐在对面,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原来谁的幸福都一样,转瞬即逝。
费羽声音在颤,她说:“哥,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好像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这一次,林惊昼却无法拥抱她。菲佣在不远处干活,眼睛却时常看向他们这里。
林惊昼拿出手机,在搜索栏打下费羽的名字。
他这才知道,在他死后不久,费羽就跟文森特离了婚,还是净身出户。
林惊昼捏紧了手机,他想起那天的婚礼,文森特说到动情处流的眼泪,如鲠在喉。
费羽离婚后,就重新回到娱乐圈,但她中间断档太久,几乎是从零开始。
但费羽始终是林惊昼一开始认识的那个女孩,拼命,努力,一如在千禧年的深圳,世纪交替之夜,她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仰着脸,迎着风,用双臂迎接这个世界。
这个场景后来被用到正片里,节目嘉宾六个人,在洱海边骑车。风声满耳,曾经年轻的人,现在正年轻的人,都背着各自的乐器,放声歌唱。
镜头不断拉远,欢笑声变得遥远,在一望无际的蓝色之中,缓缓浮现出四个字。
“顺流而下”
第75章
机上广播响起,提醒大家收起小桌板,飞机即将降落大理凤仪机场。
林惊昼把资料塞回包里,他通过舷窗往外看,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有大团的云在地面落下一团又一团的影子。
他掏出手机来拍照,结果下一秒,飞机剧烈颠簸起来,他的手机直接滑脱了手,掉到了地上。
林惊昼弯腰去捡,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颠簸反而变本加厉。林惊昼只好放弃手机,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