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连自己办公室什么时候被偷偷安装了窃听器都不知道,他这个刑侦大队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简直就是被人骑到脸上来羞辱嘲讽。
可这也证明了,这只“老鼠”在局里的职位并不低,否则,不可能随意出入刑侦大队长的办公室甚至长时间停留还不引起他人怀疑。
刑侦支队的人就那么多,排除了实习警和成为正式刑警不超过一年的,剩下就都是老人和黄正启、傅姗珊等副队和小分队领队,会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人吗?如果不是,就意味着是其他部门的人,可能进公安系统的都是经过政审等严密背景调查的,还要在局里已经升到跟他相近的位置,会是谁?
如果安善还活着,那么他可能会怀疑到安善身上,因为安善是当年旧案的唯二幸存者之一,并且等级上跟他非常相近,作为跟刑侦合作密切的法医,出入他办公室是很寻常绝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事。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安善也死了。
为什么要杀安善,因为安善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安善是当年的幸存者?
还有安思言的失踪和那篇报道,自从直播自杀爆炸案后,安思言就安分守己了很多,发的几篇报道都不再像过去那样激进,能尽可能在保证客观性的前提下指出问题,不再像之前那样以极端的攻击性和过度的引导性来吸引流量,让舆论失控。
因此,当那篇针对林霜柏的报道发出后,他其实一直感到有种违和感以及操纵感。
从文笔和遣词造句的习惯上进行分析,那篇报道的确是安思言所写,可现在的安思言有什么理由要在这样刚好的敏感时间去写并发出一篇有明显导向和攻击性的报道?
是对林霜柏进行报复吗?然而安思言并不是那样的人。
安思言这个人虽然年轻冲动,有些想法也比较偏激,做事也有点热血上头不顾后果,可她并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更何况她跟林霜柏之间连有私仇都算不上。
怎么想都想不通的蹊跷之处在新的问题冒出来后,变得更加混乱而让人难以从中理出一条明确的头绪来。
沈藏泽把保温瓶递向沈义,又把掌心的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都揣兜里,道:“我去重新提审罗英成和闫晋鹏。”
案件卡死就从头开始,只是卢志洲不久前身体情况急剧恶化,不仅发生泌尿系统感染还在几天前进一步确诊肺部感染,因为病情发展迅速,医生表明卢志洲基本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等死阶段;而直播自杀爆炸案的相关人士,潘时博逃逸中,其余知情者已死;因此眼下要想重新进行调查,只能从罗英成开始。
至于安善,人物关系简单暂未发现任何跟案件相关的可疑人士;安思言虽然因为是记者的关系,人际网乍看之下十分复杂,可真要挑出跟本案相关的人,其实也很简单;能汇集到一起的相交点,除了此前的四起案件和刑侦支队,也只有林霜柏。
沈义没有接保温瓶,只是两手插兜里看着自己消瘦许多的儿子,道:“拿走喝完,嘴唇都起皮了。潘时博这个人,假定多年来都没有想过停手,那么他一定一直在关注林顺安,但这里有一个分歧点,潘时博的目的是报复,可另一个身份未明的凶手却未必,从藏尸案开始算起,林顺安回国进入刑侦后才发生的案子,发展到现在能看出,凶手针对的始终是林顺安;合作的人一旦目标不一致,就容易产生冲突,我之所以认为潘时博有一定概率已经遇害,正是基于以上分析。”
潘时博就像是复仇名单的报复者,可另一个凶手却只针对林霜柏一人,到目前为止,林霜柏已经被拉进沼泽难以脱身,可暂时撇开案件受害者和作案手法不谈,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陷害林霜柏,一步步逼迫林霜柏也成为像他父亲林朝一一样的杀人犯吗?可这样做,对凶手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和好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闫晋鹏已经被带进讯问室整整一个小时。
这段时间他不仅在被关押也在戒毒,闫冧费尽心思也没能把自己夫妻两和他这个大儿子保释出去,在被拘留后不久,经侦那边已经追查到越来越多的经济犯罪证据,还从地下钱庄查获一大笔非法资金,无论之前侥幸逃过多少次,闫冧这次恐怕都难以再逃脱法律的制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闫冧和苗嫦曦都进去后已经没人能保自己,闫晋鹏在被关的这一段时间里,除了毒瘾发作时,其他时候一直很安静,没有嚣张的大喊大叫,也不会对自己的拘留环境和饮食提出任何意见,跟刚被抓来时那无法无天好像只要自己有钱就算是警察也奈何不了自己的毒虫样子判若两人。
沈藏泽一直在监控室里看着闫晋鹏。
现在的闫晋鹏看起来比刚被抓时更加瘦,形容枯槁的程度看起来让他恍若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深陷的眼眶和惨白且满是皱褶的皮肤,还有又长又油还稀疏的头发,或许比起人他更像鬼。
在闫晋鹏被关押这段时间里,沈藏泽一直刻意没有再对他进行提审,但也一直有关注他的戒毒状态。
因为已经使用毒品很长时间,闫晋鹏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人都已经被毒品侵蚀殆尽,毒瘾发作时的状态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毒瘾发作前开始神经性焦虑暴躁,医护人员为了防止他出现更多自残行为提前用束缚带将他绑起来,因戒断反应导致身体大量出汗并且惧光,等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瞳孔放开陷入持续性的惊惧狂躁;等到毒瘾真正开始发作,那具干瘦的身体会止不住的抽搐,好像肌肉都被撕裂了,生理式的无力痉挛,连指尖都在挣扎抽动,又因心跳过速连呼吸都异常急促,等再过一会就开始恶心作呕是胃里什么都没有就吐酸水,要是连酸水都吐不出来就断断续续的干呕,这样的生理反应往往会再持续一段时间后才开始出现幻觉,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到底看见什么,只能听到他疯狂尖叫嘶吼,泪流满面,摔到地上后就开始蠕动着扭曲的身体反复用头撞地或是床头,直到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
毒瘾发作过后,医护人员会进去把闫晋鹏扶回到床上,解开磨损的束缚带,再给闫晋鹏处理头上的伤口。而闫晋鹏就像是一块破布,无知无觉地任人摆布,等过一两个小时后醒来,闫晋鹏就在极度虚脱的状态下长久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闫晋鹏偶尔也会自言自语,然后用手在空气中乱抓,也不知道是在抓什么。
刑侦支队有时也会跟缉毒队合作,沈藏泽对瘾君子以及毒贩都不算陌生,在把闫晋鹏关了这么些日子后,沈藏泽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推门走进讯问室,跟沈藏泽一起来审讯的还有王小岩。
闫晋鹏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桌前,即使听到有人进来坐到自己对面也没有半点反应,只垂头弓背一动不动地在桌子前坐着。
先开口的是王小岩,他向来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拍着桌子就说道:“行了,别在这里装死,你跟那潘时博怎么认识的,还有你们两个是如何一起策划的绑架案,怎么杀死你亲妹妹的,都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你那有钱的爹已经让我们查个底朝天了,你别以为这次还有人能把你捞出去!”
“把我捞出去?”闫晋鹏像听到笑话一般抖动肩膀,抓了抓已经满是血痂抓痕的脖子,他抬头却不是看向王小岩,而是对沈藏泽说道:“其实你们把我抓进来挺好的,有的吃有的住,还不用怕被人追债,顶多就是戒毒比较痛苦,可这跟被人追债分分钟可能横死街头比起来也不算什么,毕竟,比起死我还是更想活。”
沈藏泽听到这话也没有太大反应,不带半点情绪的平直声线直切主题:“怎么染上毒瘾的?”
眼都不眨地盯着沈藏泽,闫晋鹏静默了一下,道:“你知道的,我们这种有钱人,就喜欢玩些新鲜刺激的,等把什么都玩过一遍后,也就只能靠毒品来寻求精神刺激了。”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太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智商欠费,也不会被人骗去赌场赌钱结果欠一屁股债还不上,只能哭着回家求妈妈救自己。”沈藏泽皮笑肉不笑,嘲讽得明明白白,“你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失望的?居然连半分他的精明都没遗传到,不仅算计不了别人,甚至被人卖了还傻兮兮的帮人数钱,像你这样一个坑爹的赔钱货,也难怪闫冧要趁自己还干得动时那么努力响应国家号召包养小三拼生。”
“我呸!”闫晋鹏用力啐一口唾沫,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珠子里冒出一点凶光,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过是绑架了几个小孩,在要钱时被吵得头痛才失手杀了其中一个,这点破事跟我爸那禽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你以为他是这几年才开始包养小三的吗?这话说出来都要笑掉人大牙!他靠我妈和外公发家致富不过是开始,这几十年他干过的缺德事数都数不完,就算没有亲自动手杀人放火,这些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满大街都是,还有不知道多少未成年的男孩女孩被骗到各种饭局派对上去供他和那些变态老板满足兽谷欠,能拿到钱都算好的,多的是被玩烂玩残甚至玩死了以后被当成垃圾处理掉,你们警察要真那么能耐,怎么没把那些真正丧心病狂的腌臜事都查出来?你们能吗?抓到我算什么,就是现在把我爸也抓起来了,他早晚也是会被放出去的,你们,根本动不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