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次日上午,林霜柏跟沈藏泽因为一个要回大学上课,一个要回局里,于是早上各自开车上班。
把车在大学停车场里停好,林霜柏锁好车后往教学楼走去。
从停车场出来要先穿过一条行车道,林霜柏站在红绿灯口,等着红灯转绿。
灿烂到刺眼的阳光当空照,红绿灯口处也没有任何遮蔽物,林霜柏只觉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于是干脆摘下眼镜暂时放到西装马甲的口袋中。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口处则刚好来了十几个不知是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的大学生,穿着打扮都很休闲,彼此间都在聊天笑闹,而在这些大学生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年约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再旁边则站了一位估计是大学教授,穿着较为考究一头花白头发还戴着老花镜,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学者。
等红灯的时间总是那样漫长,林霜柏低头看了眼手表确认时间,而后听到红灯转绿发出的信号声,于是大步穿过斑马线。
对面人群也迎面走来,就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喑哑压抑的声音在林霜柏耳边响起。
“……the healthy man does not torture others. generally it is the tortured who turn into torturers.”
脚步立时顿住,林霜柏瞳孔一阵收缩,向来反应迅速的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等他再次回过神返身看过去,无论是那群大学生、那个成年人还是老学者都早已不见踪影,四周一片寂静,远处隐隐传来汽车驶过的引擎声,阳光依旧灼热炫目,晒得人皮肤发烫同时也几乎睁不开眼,红绿灯转换再次发出信号声,在连一丝阴影都没有的行车道边上却只有他独自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霜柏像是被定住般僵立在路边,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已无法再入耳,唯有那喑涩低沉得如同来自某个深渊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回响。
——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经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
“小安啊……”
“你不能理解爸爸吗?”
“爸爸很爱很爱你跟妈妈,你一定可以理解爸爸的,对不对?”
“他们都不无辜的,爸爸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都不是无辜的受害者,所有受害者,都是曾经的加害者,既然是加害者,就应当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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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the healthy man does not torture others.generally it is the tortured who turn into torturers.——carl gustav jung”
【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经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分析心理学创始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安善是在给另一个突发案子的伤员做完伤情鉴定准备离开时,在医院见到的林霜柏。
今天本来应该在大学上课的林霜柏,突然出现在医院,并且是在医院的精神科。
跟平常并无二致的穿着打扮,气质上却莫名显得比平常更加冷硬,林霜柏站在走廊上跟一名看起来主任模样的中年医生说话,从侧脸上看不出表情,只透出毫无温度可言的漠然。
安善并没有贸然上前,只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候诊区离远看着,然后留意到林霜柏双手戴着一双白手套。
有点像是礼服手套,但又像是皮革的,但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他也无法确定林霜柏手上的手套到底是什么材质。
他知道林霜柏一直都有戴手套的习惯,因为当年那段经历,林霜柏的洁癖一直很重,也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只不过他以为最近这段时间,林霜柏应该已经有好转了才是。
林霜柏并没有跟医生聊太长时间,几分钟后,林霜柏结束了跟医生的对话转身离开,在沿着走廊走到候诊区时,林霜柏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安善。
拿起自己的活体检查箱,安善起身走到林霜柏面前,“我记得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会在医院?”
“绑架案关于许依娜的情况,我有些在意的部分,所以过来找医生了解一下目前的详细病情。”林霜柏淡声解释,目光落在安善手上提着的活体检查箱上,“来做伤情鉴定?”
安善点点头,道:“我一会回去会给闫晓妍再做一次尸检,希望能发现新的证据。”
林霜柏神色间透出一种森冷的死寂,幽黑如潭的双眸空洞得像有一个漩涡在瞳孔深处,无声的吸走一切光亮与情感,他静默了一下,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几秒后他说道:“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局里。”
回去局里的路上,因恰巧近期有道路整修封了好几条路,以至于即使不在上下班高峰,路面的交通情况依旧拥堵,原本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硬是被拖长到预计要一个多小时。
安善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内沉默连音乐都没有播放,安善看了一会手机后像是终于忍不住般开口道:“霜柏,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身为你的好朋友,我觉得我应该还是有资格问一句,你跟沈队是不是在一起了。”
比起疑问更多是肯定的语气,其实早在上一个案子结束后没多久,他就察觉到林霜柏的变化。
他对林霜柏足够了解,也对一直以来的工作伙伴沈藏泽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所以即使这两个人明面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他还是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双手都在方向盘上,林霜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车龙,片刻后才回答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事?”
“你不是不知道沈队的父母是谁,这么说或许很残忍,但……”安善停住话头,又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皱着眉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很希望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可如果那个人是沈队,坦白说,恐怕你们很难得到祝福,而且,就算沈队现在一时感情上头,觉得能忍住不跟你计较当年自己母亲的牺牲,可是以后呢?等到以后你们感情慢慢淡了,沈老队长几乎不可能会接受你,在这种过去的恩怨纠葛和沈老队长的反对下,你真的觉得你们能一起走到最后吗?”
“安善。”林霜柏以平静到没有半点情绪起伏的声音叫着好友的名字,“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年的凶手不止我父亲一个人……还是说,其实你知道更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一直在隐瞒没有说出真相。”
安善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不是突然。”林霜柏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瞥向安善,“当年你跟我一起被绑架,也只有我们活下来了,除了我,最清楚所有被害者全部被害经过的人,只有你,不是吗?”
“是。”安善答道,“但我们都是受害者,不管别人说什么,你没必要一直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我知道的,当年我已经都跟警方交代了。不管你在怀疑什么,当年你父亲犯下的案子,凶手只有一个人。”安善回答得很平静,在林霜柏踩油门跟着前面的车子慢慢前进了一点又再停下后,他道:“霜柏,如果你觉得袖手旁观也是犯错,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清白无辜的人。”
“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人是一种无组织无纪律的生物,在我看来,人之初性本恶,,正因为人生来为恶,所以才需要道德规范,需要用法律对人类行为进行约束,毕竟已经有心理学家进行过实验,在特定的背景和身份下,任何人都会不择手段的进行犯罪。”林霜柏发出一声极冷的讥笑,字句间满是嘲讽:“所谓的受害者,也可以是加害者,两者的身份随时可以对换,而人,只要犯了错就该承担相应的惩罚。”
“所以?”
车子又一次停下,林霜柏转过头看安善,嘴角浅浅勾起,面上却无半点笑意,那双黑眸更是深不见底:“我在想,惩罚其实是针对无能的人,如果能不留痕迹的犯罪,那么也就没有接受惩罚的必要,不是吗?”
安善毫不闪躲地跟林霜柏对视,半晌,他回答道:“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人只要犯了错,或早或晚,终究会受到惩罚。”
下午两点多,通过对无人机型号的追查锁定订购方,并通过追查当时接入区域网的信息数据锁定了使用者所在地点。
又一个小时后,经侦对闫冧的赎金去向有了初步调查结果,同时也已正式申请到对闫冧资产的调查令。
在拿到这几个调查结果之后,沈藏泽带队跟经侦的人一起出发,前往闫冧和苗嫦曦的家,将两人带回局里接受调查,同时,几个被绑孩子的那几位串供的父亲也都收到了传唤,必须再次到局里接受调查。
同时,刑侦对闫冧和苗嫦曦的大儿子闫晋鹏发出了逮捕令。
在沈藏泽带队从局里出发时,林霜柏正坐在车里看着他带着多名刑警从局里出来然后上车离开。
身为刑侦支队大队长,沈藏泽身上一直都有种刚直磊落的气质,因此每一次当他行动起来时,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不仅仅是身为队长的领导力和执行力,更有让其他人都愿意跟随在他身后,坚信前方必然就是正义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