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10:42了,留给他只剩下20分钟不到的时间。人头涌动喧闹,前拥后挤,他一支箭似地穿过人群,即刻寻找炸弹,凭着记忆和推测,直奔人流最多的十字路口处,没有。
他突然记起之前的位置,成南路中段,他提起神飞奔,脑海里组合着以往案情的记忆,大概率在管道隔壁。
他急速拐进一条小巷,刹住脚步,找到了。
耿辱蹲下来,此刻,外面已经逐渐听到警车声,他顾不及去张望,立马开始动手查看炸弹。
他好多年没碰这东西,但一上手,有些许肌肉记忆,不自觉就开始动起来。他只嫌自己动得太慢了,恨不得有八只手,开始暴力拆解。
警察正在疏散人群,大家的脚步声急促,害怕地叫喊着,都在往外跑。耿辱恨自己的手快动啊,用钥匙小刀拆半天只拆出半边塑料盖子。
他看时间,只剩十二分钟。
警察来不及拆弹了,现在疏散群众才是最重要的,商业街里成千上万的人,但凡炸弹在商业街的任何一个角落爆炸了,死得可不止两只手。
耿辱暴力地拆解,拆不动,他听到警察和群众从外面奔走的脚步声,他想大喊一声“我在这儿。”还没来得及喊又想“算了”。叫来了也没什么用,拆弹专家也不可能在十分钟内立马调得过来,还不如靠他自己。
他终于找到导线,深呼吸一口气,但很明显,制造炸弹的青年也在这一步做了手脚,五花八门的,根本分不清那根打那根。
全割了算了。耿辱想掏出小刀,刀刚刚翘盖子就已经折了,钝得不行,完全锯不断。
忽地,一只小手拿着剪刀,伸过来。
“咔嚓,”
耿辱愣住。
尺绫剪断一根。
第65章
耿辱的能力是天生的, 倒没什么特别,就是第六感点满了。直觉有时候能转化为幸运值,这点不常见, 但每当拆炸弹时就尤为明显。
他曾经在拆弹时想过自己是否会耗尽幸运值, 在某一次爆炸中死掉。近十场排爆下来, 他还是会习惯性思考这个问题, 但并不会因此忧虑,因为他确实是天选之子。
只可惜,尺绫是个大倒霉蛋。
耿辱攥在手上的线咔嚓一下断开,剪刀出现在视野里。他惊讶地抬头, 尺绫突然出现在身边,小脸白白地看自己。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没了, 要跑了。
要是说这条线是薛定谔的线,那么耿辱碰到他的时候这条线就一定不会炸,但现在不是他剪的, 观察者属性被尺绫取代, 这个炸弹就不一定不会炸了。
他扫过炸弹,明显还没哑。他与尺绫四目相觑,尺绫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耿辱愣愣的, 满脑子充斥要带他跑的想法,在一瞬间起身揪住他提起来, 就要往外冲。尺绫才后知后觉知道炸弹要爆炸了, 想, 自己也许应该要喊, “救命啊救命啊。”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耿辱突然停住, 转身起势折回去,蹲下将尺绫放到炸弹前面去。尺绫还没站稳, 突然手腕一紧,耿辱夺过剪刀一转唰啦割开他的手,鲜血瞬间涌出。
“祖宗你快发力。”
尺绫的手被耿辱挤着,鲜血汨汨滴落到□□上,渗入底下的火药里。
还有机会。耿辱看手机时间,还有两分钟。
尺绫不知道要发什么力,耿辱摇晃他,尺绫咿咿呀呀手腕弄得到处是血滴,耿辱的掌心也沾得满手。
一阵钻心的疼刺入耿辱皮肤,他重重眨眼,太难顶了。伴随而来的是好消息,他内心随之定下来,疼痛呈欢悦上升。
炸药失活了。
他亲小祖宗脸蛋一口,“真棒宝贝。”
耿辱的手沾到尺绫血的地方,已经露出皮肉,殷红显露,变作一块块斑点大的伤口。血滴处像火漆一样烙进皮肤,光是看着就觉得灼痛钻心。
他从衣服上扯一条布,抓住尺绫的手包裹,又撕一小块裹住自己手背,仅仅遮掩住触目惊心的伤痕。
尺绫抬眼看他,感觉他好疼啊。但是大黄毛一句话没抱怨,他似乎不在意这点伤痕,只顾着牵着尺绫快步从巷后离开。
两人绕出现场,耿辱立马给有寂司打电话,简略讲了事情经过,让他们必要时刻干预善后。
尺绫看自己的手,已经不流血了。
耿辱挂断电话,才跟松一口气似的,蹲下来把他从头到尾翻一遍,确认除了刀口都没受伤后,才扶着他肩膀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尺绫咿咿呀呀。他是跟着警察叔叔的车来的,他报警后从西医大出发,到成南路坐快车只需要十五分钟路程。尺绫哒哒哒地走一阵儿,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大黄毛。
耿辱心情复杂地抿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责怪也不是,夸赞也不是。只能叮嘱:“下次别这样了,知道没。”
要是不是外挂尺绫来了,他回想,自己万一运气到头,剪了那条线都还没哑弹,估计真就要英勇殉职了。
“你的命比我的贵多了,”耿辱捂着他的耳朵,再次嘱咐,“你一定要先保护好你自己,懂吗?”
尺绫不懂。他转头,听到警方的脚步声,他们已经发现哑弹了,危险已经排除,后面的工作就交给他们。耿辱没拉着他凑热闹,径直离开。
这一条路线行云流水,拐进好几条小巷,又穿过大路,幸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更没人注意到血迹。
耿辱把他带到酒吧里,拿出常备的酒精双氧水,他先清洗自己的手,一边冲水一边疼得五官扭曲。尺绫坐在那张行军床上,晃悠着脚看他。
他的能力太强悍了,几乎是压倒性的杀伤力,哥哥已经和他说好多遍,千万不要随便用,普通人碰一点点他的血都不行。
他想大黄毛一定很疼吧,他手上全是伤。
耿辱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想法,简单清洗过后,又重新用纱布包裹起来,依旧是一阵阵刺痛。尺绫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拳击手。
他处理完自己,回来看尺绫,尺绫的伤口已经完全不流血了。耿辱后悔,感觉会留疤。
尺绫倒完全没感觉,他连疼痛都不在意。没过多久,尺尚打电话给他。耿辱又把尺绫拎出酒吧,送他回哥哥那儿。
他有些心悸,走出去照到阳光,一阵后怕。
路过成南路,只见警车热火朝天,安放炸弹的青年已经被依法拘留了,正被押着到现场指认。
“是不是你干的?快说。”
那个青年似乎察觉到远处的脚步声,转头过,隔着人群与他对上一眼。他紧紧闭着嘴巴,眼神藏着一万句情感复杂的话,有不甘也有认输。
耿辱抿嘴,他根本没报警。
倒不是出于唬人或是仁慈,毕竟他想着可能会用上能力,随时弄出人命,这样的话再不济也有个保底。
对方也许会误解成第一个,给他那张充满沉默和忧郁的脸上,添一层自瞒的同情。耿辱不可怜他,但他还是为两人的不同而叹一口气。
人类总是这样情感丰沛,想象力丰富的生物。他深刻了解。
尺绫突然看见小卖部,他扯着大黄毛:“我想吃雪糕。”
这一声稚嫩让他回到现实,这处并不是好待的地方,很容易惹火上身。
耿辱没办法,拗不过小祖宗,和他凑到冰柜前挑着。尺绫指牛奶味的冰棍,店主说两块钱。耿辱匆忙从口袋里掏出散钱。
没挑几下,排查的警察突然瞥见他,围上来。耿辱抓着尺绫的手,原地停住。尺绫拆开冰棍,好奇地看他。
他和大黄毛要去坐大牢了吗。尺绫想。
警察对着监控上面的图像比照,一头大黄毛很好认,确认是他的时候,问道:“你是不是碰过炸弹了。”
定时炸弹哑了,盖子也被撬过,根据监控录像来看,十一点前碰过炸弹的也只有他一个。不是装炸弹就是拆炸弹,从对方的外观看来,更像是前一个居多。
耿辱心有余而力不足,“警官你自己看吧。”
警察们虽然不太相信,可这确实是很直白的见义勇为。几个人犹豫着,商议要不要补笔录,然后给他发个热心市民锦旗。一个老油条认识耿辱,摇摇头说算了,“这人有案底。”
就当作扯平。耿辱不想耽误时间,警方也不想表扬混混。这样处理两全其美。
一个新人警察犹豫着,还想说:“这不符合程序吧。”更何况有案底的人,就算看上去是见义勇为,目前也不能排除蛇鼠一窝的情况。万一他和那青年是一伙的呢?
老油条警察给他一个眼神,查出来再说,先让他放人。
老油条点一根烟,没有解释。他知道,但凡和这大黄毛扯上关系,回去后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下来。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事已至此,耿辱牵着尺绫大步流星离开。
尺绫跟在耿辱后面,嗦着甜蜜蜜的冰棍。没过多久,他见到哥哥。
尺尚倒不算紧张,见到他,蹲下来,查看了他手腕上的伤口情况。耿辱站旁边叉着腰,大概给他描述了一下经过、用什么划的、流了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