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五分钟的努力过后,第一个土木计划失败。
  光靠两只手,没有水不成型,堆个小山丘都困难,更被说建房子了。他只好调转目标,给新来的大螃蟹挖一个地穴,让它有一个新居所。
  他立马施工,设计规划,要挖有地道的,还要有餐厅,有房间。耳边突然听到窸窣声,尺绫抬头望过去,只见那个陌生人盯着他,手指朝他勾勾,示意他过去。
  尺绫感觉这个套路有一些熟悉,他定在那儿,没有动。
  “小朋友,”陌生人笑了笑,尽管他戴着口罩,蒙得严严实实的,但温和的声音还是传到耳畔,“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包,拿进去啊?”
  第64章
  两人眼神对视上, 中间的空气像结冰一样缓慢凝滞,静得像海绵吸水膨胀,笼罩住思绪。
  他手边的包垮垮的, 下面撑撑的, 像是装了什么东西。尺绫看着他, 头微歪, 观察之中还盛满了孩童的天真。
  “你拿进去,”陌生人继续笑,态度温和,声音有些沉, “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树荫投射下的阴影,斜斜地在陌生人脸上晃荡, 像是一块块重叠斑点,透着诡异的对比色。
  尺绫不说话,就坐在污脏的沙堆上, 几秒钟过后, 他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陌生人抿抿嘴,尺绫只见他帽檐下的眼神波动,变得锐利如刃, 淬上一层毒。
  “当然可以。”
  尺绫定定地看他,小脸白白, 他突然出口:
  “我觉得你是坏人。”
  陌生人的眼神没有动, 而是诡谲的平静, 平视盯着尺绫。
  尺绫也没有动, 他看着陌生人, 天真的目光挂上一层怀疑。
  一阵风吹来,绿树寂静地摇曳, 气氛并未波动,两方继续僵持。
  忽地,陌生人从长椅上起身,他一只手拎起包,装着重物的包垂晃两下,便贴着他的脚边行进。尺绫视线落在双肩包,看着这个陌生人从几米外走过,头微微转动。
  陌生人没有理会他,步履很轻地行进入学校范围。这是半开放的大学,连接着他们脚下的公园,想要进入并不困难。
  陌生人弯腰,在坐满专家的展厅建筑外,放下黑色双肩包,掩盖在葱葱郁郁的灌木丛中。
  陌生人转身,步履轻缓的继续朝外走,似乎刚刚的一切行为都与他无关。裹得严严实实的口罩和帽子,也让他身如局外人。
  尺绫坐在沙堆里,看着这一切。陌生人走出近十米,他突然起身。
  尺绫跑向灌木丛,拿起双肩包,蹬蹬蹬地拎着包跑向陌生人放在他脚边。自己立马转身,小跑回沙堆,站在沙池内看着对方。
  陌生人微侧头,看挨在脚边的双肩包,微顿,顺势抬头看站定在沙堆的小孩。
  “……”
  他没出声,重新拎起包,缓步走回去放下。
  刚走出没多远,耳后又一阵哒哒哒声,小孩又跑过去,拿起包,依旧给他搬运到脚边。
  陌生人望他,小孩没有停住,自顾自跑回去。
  陌生人停下来了。
  “……”
  尺绫站在那儿,也同样用打量和警惕地看着他,两边的视线交汇成线。
  陌生人抿抿嘴唇,他看上去并无愠意。被四处挪动的空气终于再次静止,两人对视好一阵儿。
  半晌,陌生人终于再度启步。
  只不过这次,他拎起包,方向却是调转了。他并未朝灌木丛的方向走去,而是一直注视着尺绫,径直朝这边走来。
  不言的陌生人像一只沉默寡言怪物,表面看着温和,害怕感却是如实地传来。对方逐渐逼近,尺绫情不自禁后退好几步。
  陌生人伸手,从包的侧面摸索出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尺绫望着他的动作,隐隐约约感受到什么,他应该是要离开这里的,这里不安全。
  突地,陌生人甩开手上的小刀,快步压过来。尺绫看到刀子,立马想转身,然而对方的手臂却比他长得多,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尺绫被一揪,往后倒去。
  骤然,一把伞柄闯入两人之间。伞端往上一挑,往下扎刀子的手歪斜,刀刃擦过尺绫耳边。
  耿辱拿着一把伸缩伞,挑着陌生人的关节处打去,陌生人一下子就失去力气。耿辱伸手扯尺绫,只一秒,便把这小不点甩到身后。
  陌生人重新恢复力气,狼狈地抬眼,见一夸张的大黄毛显露在眼前。他咬牙,眼底的狠厉劲一瞬间涌上来,握紧小刀就往这多管闲事的混混刺去。
  耿辱继续用伞骨,对方的动作很快,攻击性很强,耿辱没有硬挡,侧身躲几下,压下伞柄,开始用手对抗。
  手肘一顶,转身,反推,几下攻击全部化解。陌生人不甘示弱,继续进攻。
  两人有来有回,但没持续半分钟,几招拆解过后,耿辱便占上风了。他打架经验丰富,推拉几下,对方便失节奏和力气,趁势扫对方一脚,对方连连向后踉跄。
  耿辱甩着伸缩伞,垂眼看此人。
  两人拉开距离,见对方居高临下看自己的态度,陌生人咬紧牙关,面罩之下的表情愤懑起来。
  只一眼,耿辱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尺绫站在自己身后,他也没有移动。一甩伸缩伞,伞骨又长一截。往前一挑,精准打中对方的骨关节,力气瞬时被抽走。
  一米七四高,体重135~140,身材适中,年龄二十五六,有近视。
  短短交手不到一分钟,耿辱心中就描摹出这个人的外观。他压低眼睛,盯对方。
  双眼皮,长相偏俊。
  陌生人提了提自己的口罩,警惕地看着耿辱,事实上,耿辱心中已经描摹出他的大概外貌,甚至已经感知到他身上的仇恨与经历了。
  “把炸弹放下。”
  耿辱拿伞指着他。
  陌生人试图拿包的手停住。耿辱凝视他,告诫。
  “现在自首,来得及。”
  “……”
  这个比他还像坏人的黄毛大混混,有什么资格劝他自首,陌生人笑,似乎是在笑自己或是笑对方的荒谬。
  耿辱没有被左右。
  尺绫站在后面,耿辱从天而降,简直像大将军一样救了他。
  两方安静,鸟鸣声穿透荫翳,振翅。
  耿辱本来没关注这场假预告的闹剧,但某一日他刷手机时,在官方通告粘贴出的一大排的假爆炸预告中,忽地停住。
  他看着夹杂在一排排的截图中,目光直直落在一句【6号上午10:30,西医大,爆炸】
  他突然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直觉一向很准。
  “我报警了。”
  耿辱指着他说道。
  陌生人抬眼,看眼前的两个突然冒出来的荒谬人物,他又忽地笑笑,眼中的狠厉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自我的可笑,他接受下眼前这失败的现实。
  “报警也没有用了。”陌生人充斥无奈的笑意,刹那间,转而化为一道令人战栗的险恶,“成南街还有一个。”
  【上午11:00,成南街,爆炸】
  耿辱立马想起上次的景象,遭了。
  上次成南街的爆炸预告,不是假的,是真的。陌生人看出他脸上的惊愕,哈哈大笑:“还有三十分钟,你要怎么办呢。”
  这个小混混什么都做不了,11:00分时,这枚绑着五斤烈性炸药的炸弹,将会准时在成南路中段的一家炒菜馆后爆炸。
  他精心地绑在天然气管道上,用锁链扣死,没有斧头锯齿是拆不下来的。
  尺绫害怕地扯了扯耿辱的裤子,缩缩身子。耿辱却已经彻底愣了,他看时间,29分钟,28分59秒,28分58秒……
  陌生人的计划做得非常精细,两手准备,他早做好炸两处地方的决心。
  就算报了警有什么用,就算警察赶了西医大有什么用,就算被这小混混截胡了又有什么用?
  今天,总会有一个预告要实现的。
  耿辱怔一秒。
  他立马提起步转身,连尺绫都顾不上,径直往最近的小道跑去。
  陌生人看着他急忙的背影,只觉得更加荒谬,更是哈哈大笑,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这大黄毛报了警更符合他心意,这样,警方都闷头赶过来保护专家,压根不会有充足的警力去拆另一个炸弹了。
  尺绫站在那,看着他。
  小孩的目光本该是充满烂漫的,落到他身上,陌生人又有些疼,这目光烧得他皮肤灼热。他强硬地对上目光。
  尺绫并没有说话。很久,他才一句,天真中夹着怨闷:
  “我以为你会是好人。”
  陌生人彻底愣住。
  只可惜故事没有反转。尺绫猜测的情节没有发生,陌生人一头盲目撞入了悬崖,坠毁深渊。
  他点开电话手表,打电话给警察叔叔,用稚幼的声音说出:
  “你好,”
  耿辱飞身过矮墙,抄了直线最近的近路,从西医大过去要起码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抄最近的路,一路狂奔,将路程压缩在十分钟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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