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换谁谁能顶得住?
  祝池心一下子就软下来,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舒了口气,“好吧,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熟悉的开场白。以至于听到这个开场白,就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基调注定不那么欢快。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忙着做生意,但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吃的饭很粗糙,也经常吃不饱,更别提补充营养了。”
  “或许就是因为身体缺了什么元素,越是吃不饱,食欲反而越大,对食物也就越渴望。”引子开篇定调,祝池讲得很慢,“所以逢年过节摆在桌案上的贡品我总会偷偷去拿,有一次甚至跑到别人家,偷了人家的果子。”
  “不过很不幸,我被逮住了,我爸妈为此打了我一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板子。毕竟我爸妈打我得抽空,但他们一般没那么闲。”
  “那时候我还很小,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不记得疼不疼,只记得外婆知道后跑过来把我爸妈骂了一顿。怎么骂的我也不记得,只记得外婆夸我‘能吃是福’,所以之后就唤我吃吃,就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
  真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讲故事的人是有些天分在的,这般遭遇还能偶尔冒出些小幽默,可宋时却笑不出,“可是……感觉你现在并不太能吃。”
  据他观察,祝池虽然不挑食,但饭量是真不大。
  “嗯……”祝池顿了顿,之所以说这个故事长,是因为后面确实有反转,“我小学有段时间总生病,也没人管,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就只能自己找药吃,刚好听人说吃布洛芬可以消炎退烧,家里药箱又有,所以吃得有些频繁。只是不知道这药还有副作用,对胃不太好。”
  “不过歪打正着,之后落了胃病,食欲就没那么好了。正好中和了。”他不想显得矫情,所以选择用笑容粉饰,将一切说得轻描淡写。
  看着好像很乐观。
  这下宋时彻底明白了,“吃吃”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似乎映射的是童年不好的遭遇,但宋时觉得,于祝池而言,或许更多的是美好,是外婆给他的包容和偏爱。
  可是外婆走了,便再没人唤他“吃吃”,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能吃是福的“吃吃”。
  “那你还希望别人这么叫你么?”宋时问。
  祝池想了想说:“现在基本上也没人这么叫,时间一长,没多少人会记得这个名字。而且叫什么都无所谓,除了外婆,大概也没人能叫出那个感觉了。”
  空气默了片刻,宋时轻轻抚着他的掌心。
  “那就不叫了,让这个名字停留在它最初,也是最美好的阶段。”声音温柔干净,动听得有些不真切,“但你放心,我会帮你记住,永远不会忘。”
  真的有永远么?
  他自己都想不清之后的事,不确定去哪儿,也不敢肯定身边的人会一直不变。
  说永远太远,也太缥缈,他还没规划好未来,所以现在只想抓住面前的人,让这美好更真切些。
  祝池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下一秒便反手扯过正在他掌心拨弄的冰凉,将人往自己反向带。距离近到全无,祝池莽撞地吻了过去。
  “咚咚。”
  呼吸缠绵,心跳加快,温热的气息打在宋时脸上,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他几乎是下意识扯过手边的窗帘,随即房间彻底暗下来,不见一丝光亮。
  两人在黑暗中生涩地接吻,薰衣草香和薄荷味搅在一起,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奇妙。
  远处礼堂灯火依旧,铿锵誓词在高三楼回荡,可这一刻,世界纷扰全与他们无关,两个带着伤疤的少年将心推出去,静默地互相舔舐伤口。
  迷乱中祝池手攀上宋时脸颊,眼下那寸肌肤比他的手还要滚烫。
  果然,是湿的。
  第76章
  高二一共30个班, 现在轮到29班上台,节目接近尾声。不过所有班竞演完还有领导致辞和颁奖环节,估计还能再拖十多分钟。
  环境堪比电影院, 可却比看电影要煎熬得多。
  放眼望去,现下一班目光放在舞台上的寥寥无几,侯思源和张振轩就属于这类不嫌脖子酸的, 跟npc似的在各班上场下场定时拍起小手,视野异常宽阔——
  他们正前方不知何时空出两个位子, 至今没人回来。而空位两边则堆了两副多米诺骨牌, 扇子一样向两侧散开, 留下中间那个不挡视线、完美观演的豁口。
  非静止画面,却安详又和谐:
  黄宇恒脑袋抵在夏思澈肩头,旁边周延身子歪在黄宇恒腰侧,而右边三个女生呈对称分布, 最边上的林可心是桩子, 她很倒霉, 再往右无人可靠。
  此刻夏思澈正打着宿舍专用小夜灯,稳坐如山地品味那本《给年轻数学家的信》。他早已适应肩头小挂件压着的力道。
  可就在这时, 熟睡中的黄宇恒不知做了什么梦,身体颤缩一下, 双手紧紧抱住离他最近的那只胳膊,头朝枕着的肩头深处拱,连带整个身子也向左挪了些。
  夏思澈翻书的手顿住, 身子一僵,颈侧袭来的细软触感如同羽毛一般,挠得人莫名发燥。他偏眸垂眼,就看见瓷白脸上锁起的眉和紧绷的唇。
  他这是……做噩梦了么?
  黄宇恒不安分的睡姿变动不仅殃及左边, 还祸害右边。
  落空感从天而降,周延身子晃了下,他顶着朦胧睡意下意识偏向另一侧,可谁知却扑了个空,脑袋重重磕在座椅扶手上。
  紧接着,“啊”一声惨叫化为伴奏,周延彻底清醒过来。
  “这俩人呢?”
  许向暖被旁边动静惊醒,不耐地抓了把头发,觑向周延,“大惊小怪什么,他俩不是早走了么?”
  这时,台上话筒传来——
  “下面有请最后一个班级,高二30班上台表演,大家掌声欢迎。”
  身后传来一阵响,刚睡醒的周延和许向暖下意识鼓掌。
  “早”走了???周延顶着一脑袋问号。
  他本来不惊的,被许向暖一语点醒,后知后觉惊恐起来。
  “不是,所以他俩是走了就没回来,还是回来了又走了?”
  即兴绕口令说得很溜,许向暖差点儿没绕出来,“没回来吧。十五班表演完我就睡过去了,之后也没人进来。”
  “那他俩这么久干嘛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吧。”宋时向来稳重,祝池别看他初来乍到,实际也是个心细周全的,两大男生结伴又在学校,能出什么事?
  许向暖认真思索过后,得出结论:“肯定不会啦。估计他俩觉得在这无聊,不愿浪费光阴,干脆溜回教室刷卷子去了。”
  这么勇的么?顶级学霸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
  周延觉得有理,捋着下巴道:“那应该……是吧。”
  与此同时,右侧观众席十班区域突然站起个人。
  “过一下。”黑皮男生个子很高,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聪哥,嘛去?”穿着同款黑色卫衣的男生问。
  杨聪随便扯了个理由,“上厕所。”
  “这么急么?都快结束了。而且你不是去过一次么,要不……”
  话说一半却突然顿住。
  面前人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男生觉察到冷冽的目光压下来,其中还掺着些不耐,于是腿自觉往里收,给人让出一条道。
  杨聪朝阅览室的方向走。路上人比之前还要少,快要结束大多数人抱着同样的心理,即使要上厕所也选择憋着。
  趁路上无人,杨聪不自觉加快脚步。
  锁门出来他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回去后就开始不踏实,心里不停琢磨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不是傻子,他清楚要是祝池最后被别人发现,很可能会把事情闹大。而他的作案也是一时兴起,并不周密,所以如果对方想追的话总有办法追到他身上,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只是整人而已,这么长时间目的也该达成了。
  杨聪这么想着,按原路从阶梯下穿过,推开阅览室的大门,蹑手蹑脚往深处走。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他对这里足够熟悉,才能摸黑通过书架围成的狭窄迷宫,一路顺利来到隔板小门附近。
  而此刻隔板的另一面,祝池用手拭着宋时眼下的泪,奈何密闭空间太热,微潮的手怎么擦都擦不干,汗水和泪水交融,反而更加黏腻。
  宋时感受到眼下晕开的灼烧感,他睁眼,面前人不知何时也睁开眼,眉头压着湿漉漉的眼睛,目光锁在他眼角。
  两人拉开些距离,宋时松开抵在他后脑勺的手。缱绻的呼吸在空气中升温,紊乱得失去节奏。
  “怎么了?”
  “你哭了。”
  哭什么呢?他讲得有那么煽情么?
  傻子,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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