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夏思澈眼睛在周延和祝池身上转了一圈,补了句:“就算把祝池四肢安你身上,看着……也不协调啊。”
那倒也是。
光是头周延就比祝池大两圈,跟别提腰了。
“真羡慕你们唱得不好的,”周延无奈道,“你们还可以对口型,合唱也发现不了。不像我……唉。”
被他这么一提醒,黄宇恒勾着祝池肩膀说:“对啊,你昨天就该对口型的,林杉肯定发现不了,也不至于被她拎出来公开处刑。”说完又在祝池肩头拍了两下,十分热衷于喊叠字,“小池池,你还是太乖了。”
祝池没说什么,只是扯着嘴角笑,边上宋时喃喃接了句:“他可一点儿也不乖。”
声音很小,不过祝池还是听到了,他朝他看去一眼,小声回了句:“你不是?”
这天下午,宋时又没来学校,只在微信上留下一句:有点事,帮我请个假。
祝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下午自习课也没见到人影。
窗外的鸟叫声有些吵闹,搅得人心绪不宁。
祝池正在看一道题,这时,不知哪儿飞来只麻雀,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将注意力分散。
他再也看不进去题目了,索性撑着脑袋发呆,麻雀似乎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惊了一跳,还没歇够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视线顺着雀儿越飞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圆点,追踪不见,他的视野随即被林立的高楼覆盖,红房子、蓝房子、白房子……各色建筑参差不齐,所以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是他仰望的高处?还是他所看不见的低处?
电梯升到三十层,处于离地百米的高空,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相似的气味和装修风格让人淡去对楼层升高的感知。
宋时跟了江诚一路,最后跟到了这里——中心医院住院部。这是离他们家最近的医院,步行不过十分钟。
他是在厨房撞见江诚的,他正在和阿姨说话,宋时本想直接上楼,路过时却隐约听到到“安悦梅”三个字眼,他顿住脚,后来就看见江诚拎着保温桶出门,行色有些匆忙。
跟到电梯门口,宋时注视着红色数字向上跳动,最后停在了“30”。
等电梯降到一层,他走进去,摁完楼层确定没人进后,他摁了下关门键,就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面前突然闪出个纤细的人影,宋时还没来得及去摁开门键,数字就已经开始往上跳。只能等下一班。
他吐口气,不过没再纠结。
电梯很快上到三十层,宋时出去时已经看不到江诚的身影,错综的走廊岔道和不计其数的病房扼住脚步,他徘徊不定,只好走到前台询问。
“您好,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安悦梅的病人?”
护士抬头看他一眼,“你是她?”
“家属。”宋时说。
护士上下打量着他。
眼前的面孔太陌生,不仅两手空空,语气还硬邦邦的,不像是一般来探望病人的家属。她不禁生出几分怀疑。
“我是她儿子。”宋时察觉出她的迟疑,又补充道。
对方语气软下来,护士拧眉又瞧了片刻,看他年龄不大也不像是在说谎,这才放松了警惕。
“你等一下,”护士调开电脑,很快便找到对应的病房,伸手往前指了指,“3034号,直走左拐第二间。”
可当护士说出具体病房后,宋时却没急着挪步。
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头昏脑涨,身边穿梭着白大衣、蓝条纹、保温桶,步履不停,静得让人发慌。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恐慌感长出的长锁链拖着他的步子,迈不开却也走不掉,他想上前,又有点想逃。
“诶,有什么问题吗?”
护士的话将他从恍惚中拉回来。
“哦,没事。”宋时说。
3034号病房并不远,也很好找,宋时站在门口舒了口气,手握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拧开。
这时,门却突然开了,宋时惊了一跳,江诚也惊了一跳。
“小时?”江诚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眼,脸上写满惊愕,“你……怎么来了?”
宋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里走,江诚自动让开一条道,“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江诚把门带上,本是好意给他们母子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此刻安悦梅正躺在病床上输液,脸色有些苍白,和昨天早上红唇全妆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是说出差去了吗?”宋时声音依旧很冷。
安悦梅似乎是不像看见他,别过脸,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你来干什么?现在不应该在上课么。”
宋时跳过了她的问题,语气稍稍松了些,“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跟我讲。”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几秒。
安悦梅揉着太阳穴,有些不耐,“跟你讲有什么用?你好好待在学校上课就行。不要以为这次考得还行就可以放松、可以翘课,人家小祝可是连续稳了两次,多和人家学学,我看他基础还是比你要扎实些。”
宋时被她一股脑的话气笑了,嘴角抽了下。
他稳在第一的时候她怎么就视而不见,永远都在拿他和别人作比较,要不是她今天夸了祝池,他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她讲下去。
寂静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床头柜上的粥还冒着热气,空气却像是结了冰,钻心刺骨的寒气直往身上打。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安悦梅率先打破沉默,“随随便便就翘课,随随便便就往外跑,他现在做的事就让人不省心!从小到大都一个样。”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他。
看来问题不大。
宋时攥了攥拳,硬生生把话吞回去,“好,我走。”
第72章
宋时说完便迈着长腿往外走, 头也不回。
走廊里江诚望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疾步远去,回病房一看,房间里只剩安悦梅一人。
“这么快就讲完了?”他有些纳闷。
“没什么可讲的。”不排除身体原因, 但通常情况安悦梅只在说气话的时候声线才这般低沉,江诚再清楚不过。
他忍不住说公道话:“小时也是担心你,所以才来——”
“我用不着他担心。”安悦梅打断道, 显然是气还没消。
江诚叹了口气,“你说你……唉。”
瞧安悦梅这个态度, 想来她刚肯定没给宋时什么好脸色, 八成还没聊开就给人轰走了。
真是。明明特意编造出差的谎言就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如今事情暴露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成分在。
江诚这么想着。
“粥还喝吗?”
安悦梅:“不喝了,没什么胃口。”
“……”
江诚看了眼几乎见底的吊瓶,摁下前台呼叫按钮,很快护士便进来给安悦梅拔针。
他将保温桶盖子盖上, “我出去一下。”
“嗯。”安悦梅低低应了声, 又忽而抬头, “去哪儿?”
江诚:“去看看你担心的人有没有走远?”
宋时一口气走到电梯口,很幸运, 赶过去时刚好电梯门开,他跨着大步进去, “啪”一声响,数字1被拍亮。
指尖悬在关门键上却没即刻摁下,他手垂下来, 撑着头皮又等了几秒,电梯门自动闭合。
许是在电梯里冷静的时间有些久,出了电梯,他的步子不自觉慢下来。
玻璃大门外是开阔的视野, 大马路上川流的车辆让人一下子有了降落的实感,站在门口,宋时却总觉得有些憋闷,像是心里堵着什么,上不去,也下不来。
就这么走了么?
他好像有点不甘心。
可回去呢?再回去热脸贴冷屁股么?这样的蠢事是还嫌做得还不够多么?
他每次拼命考第一不过换来一句“一次而已”,每次将奖状献到面前她却从未接过好好看一眼,每次把房间收拾得整洁,被子叠成豆腐块,可一年上头她进他房间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他选择学乖,选择做个好孩子,但不知是哪里带来的偏见,在她心里好像谁都可以是好孩子,唯有他不是。
生来如此,无法改变。难不成这也是他的固有认知?
神游之际,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麻雀,在混凝土台阶上停下来,嘈杂的车响人闹中几声清脆钻进耳朵,穿透脑海的层层迷雾,叩开一道坚定的轻声——
“推翻之前的固有认知,重新看待身边的人和事。或许这样,心中的结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或许那道心墙并没有那么坚固。
不试试,怎么知道推不动呢。
“小时。”
就在宋时准备转身之际,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扭头,看见从江诚后面跑过来。
“小时,你没走啊,”江诚带着半分惊半分喜看他,“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宋时好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低头看了眼麻雀刚停驻的空地,缓缓吐出口气,“叔,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