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好好!我不回来了!这也不是我的家!你们过吧!”
“滚!”
“造孽啊,造孽啊!”村长大口喘气,又开始头疼,孙大赶紧拜托收拾完桌子的下人扶他回去休息。
村长老伴也端着糖糕,搂着小儿子回屋里哄,老大媳妇朝着老二坐过的方向呸了声,抱着吓哭的小孩就走了。
一顿饭不欢而散,只剩老大勉强地招待客人。
“……见笑了。”老大沧桑地说。
确实笑到了,卓倚慢悠悠坐下,几个不讲义气的队友已经就着这出戏,快吃完了,和事佬用“我懂”的语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孙大,陪着他喝了几杯,然后瞎扯套话:“你们啊,就是有误会,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说开就好了,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弟弟的行事,确实放荡些,你们也是想板板他的性子,气急了难免说两句重话,他也是……做噩梦都怪在你们身上,这不是说胡话?”
前面的话,孙大边喝边点头,像要抱着知己哭,一听“噩梦”,举杯的手一抖,酒撒一身,愣住了。
不是犯蠢事,尴尬的愣住,而像听到什么可怕的事,被恐惧擒住了。
小个子男人往嘴里送了一块雪白的糖,嚼得嘎吱作响:“你们最近总做噩梦?”
和事佬担忧地打量他:“确实看你们没什么精神,村长还头疼?”
“……不止我爹,我媳妇最近也头疼。”孙大又重新动了,每一动都有点沉重,“就是下雪这几天,只要睡着了就是噩梦,醒来又记不住,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又刺眼又吵闹,让人非常疲惫……也就四弟小孩心思,没什么影响,还说梦里闻到糖浆味了。”
“除了做梦呢?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有,而且很多。”孙大苦笑,“莫名其妙丢东西,没开窗户,但屋里的水壶忽然倒了,热水差点烫到人,还有挂的年画忽然掉了,床上插着绣东西的针……简直数不过来,这几天都是‘下下’签。”
都不用多想,以他们丰富的阅历,这就是闹鬼了。
老二的灯碎了也是鬼弄的。还有刚才,可能的确不是小傻子顶的桌子。卓倚摸摸下巴:“找人看过了吗?”
“大夫说什么事也没有,就是下雪天没休息好。”
“找大夫管什么用?”
孙大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找大师”:“那倒没有,但我爹说,就是因为大雪,雪下这几天也快停了,今天就没闹什么了,雪停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吃完,雪就停了,只是天不放晴,连绵的阴云,像死人白到发灰的脸,分不清早晚。
晚上更暗一些,是死人已经烧成骨灰了。
他们回到三进院落,商量夜里再探一次祠堂,比起孙二的鬼话,他们更偏向于那里就是真祠堂。
即便不是真祠堂,肯定还有东西。
他们一路过于太平,晚饭也是,除了灵感,其他不用检定,他们自己就能发现,根本没掷几个骰子。
骗检定也没成功。卓倚心痒痒,瞄了好几次和事佬罗盘上的麻将,他还没玩到麻将骰子呢!
村子里没有时钟,也没有古老的日晷,因为喜悲山的云几乎不散。
村民用一种外形像排箫的沙漏计时,一共十二根管,代表十二个时辰,从低到高排列,最上方横插一根管子,往下落雪一样的白沙。
比如最矮的管子满了,就是到凌晨两点了,以此类推,全满了就是过了一天,沙漏会自动倒转,重新计时。
东厢房睡两个人,西厢房睡两个人,他们约定凌晨12点行动,正好是沙漏归零。
到时候,先在院子汇合,去看祠堂,再自由行动。
之所以还装睡一下,是想看看有没有夜袭的,有就好了,送上门的线索。
卓倚无聊地睡在床上,和队友聊天,和事佬睡在地铺,装睡不回话。
“切。”卓倚只好闭上眼睛,放平呼吸,希望能钓到鱼,最好来条鲨鱼,把守秘人钓出来……他的思绪慢慢沉下,恍惚间,闻到了女人的脂粉香。
他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起了困意,警惕心一起,刚要睁眼,就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
薛潮就知道自己睡不成,晚上准有大活等着他,冷声:“全队,过灵感。”
【“灵感”检定结果为:27/60,成功】
卓倚倏地睁开眼睛。
他灵巧地翻下床,和事佬不在……不止,地铺也不在了。
这不是原来的屋子。
他停在门边,透过窗户纸,感觉整座院子发红。
推门,果然一片红,红幔、红地毯、红灯笼,到处是“囍”字,像误入谁家的喜宴。
但一点也不热闹,安静得真像一座坟。
而且都有一点模糊,他看过,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色彩,仔细回想,才能想起具体看到了什么……他一下子猜出来,他睡着了,现在是在梦里。
异常也怕他无聊,找上门了。
让他看看噩梦长什么模样。
他望了望前后的院子,不止四进,比村长家还大,一时也看不出自己在第几进,随便选了一边,往里走。
远远闻到熟悉的糖浆味,熬在热锅里,闻着却冰冰凉凉,有点像加了很多糖的薄荷。
他寻香而去,又入一进,看到厨房正在熬糖。
今天饭桌的糕点都有一层脆脆的糖壳,雪白晶亮,就和这大锅里搅的糖浆一样,像一团雪。
掌厨的人没有脸,一片朦胧的空白,像隐在蒸笼冒起的热气里。
卓倚大大咧咧走去,原以为梦里对方会无视他,结果那没脸的厨子抬起头,像逮住偷懒的小孩:“去,熬好了,给吉利小神送去!”
厨子倒出糖浆,把金盆塞进他的手里:“还要我请你?快去!”
“可我不知道在哪。”卓倚无辜地说。
“蠢货!我看你是睡得分不清时辰了。”厨子指着下一进的东厢房,“还没到请小神的时候,小神的画像放在那,晚了小神的贡品,有你好受的!”
卓倚端着金盆去了,他低头闻了闻,被腻得想吐。
这种纯糖浆,撒在其他东西上还能理解,干吃,嗓子都堵住了吧?
双手被占,他抬起膝盖,撞了撞门,门就开了,红纸画像贴在墙上,蓝袄的小神仙面无表情注视来人。
他还算可客气地把金盆放在桌上:“有人让我送来的,吃吧。”
没有动静。可能是小神仙害羞,于是卓倚转身,往外走,背后果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刚熬的,还没凝固,嚼了几声就“咕嘟咕嘟”往下咽。
他回头,金盆不见了,画像里的少年已经背过去了,正低头喝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幽幽侧过半张脸,黑漆漆的眼睛在一片红里像两个黑窟窿,那些红都是窟窿里流出的血。
“过sancheck。”薛潮说。
卓倚来了点精神:“就这,还用理智检定啊?”
薛潮无情掷骰子:【“理智”检定结果为:50/60,成功】
他提醒一句:“你再这么一直盯着异常看,想不投也不行。”
卓倚耸肩,转身真走了,以表尊重,他人跨出去,手伸到腰后合门,“啪”的一声,忽然带出一阵穿堂风,卷掉门边的一张对联。
这风不带攻击性,卓倚就没躲,但没记错的话,屋子里没窗户啊,难道窗户纸漏风?
他走向飞远的对联,写着“珠联璧合情深似海”,刚捡起来,忽然听到什么动静。
他熟悉,人被束缚后挣扎的声音,还闷闷的,有踹布的沙沙声,这是被套了麻袋。
但他竟然分不出声音在什么方向。
他略一思索:“守秘人,过聆听。”
【“聆听”检定结果为:35/80,成功】
他听清了,在对面的西厢房。
他当即追去,无声推门,却是空屋,声音也不见了。
但他还记得声音消失时的方向,往深处走,这间西厢房连着耳房,有一个小门。
他记得角房对外锁着。
他从这扇门进入角房,果然看到拖行的痕迹,耳房还有一扇门,通往下一进院落,应该就是声音的去处。
但声音就在这里消失了,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安安静静,连风声都没有。
他在凳子下找到一颗珍珠,有孔,穿项链手链或者绣在布料上的。
他无声走到下一进院子的门前,三进没有正房,有一扇垂花门,锁着,就是最后一进院落。
这里不是村长家,但最后的院子也锁着,而且还能阻隔声音,像有结界……这里会有一个祠堂吗?还是这里就是真正的祠堂?
一个活人被绑进这里,再结合这一路办喜事的红……这是有人被抓来冥婚了?
他记得村长一家说过,红白爷不喜欢被打扰,所以祂的祠堂可以隔绝声音,反而方便他们做坏事,被抓的人怎么喊也不会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