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又是一种“代价”。
  但这个“消耗寿命”是怎么运转的,因果律的判定?用一次寿命就扣十年?谁知道一个人原本几年寿命,一出场就写着保质期吗?没有满值,怎么往下扣?
  所以不是简单的程序,而且身体机能本身的变化,异能由玩家体内诞生,融在肉.体和精神里,也可以算做一个看不见的“器官”,强行开启,势必增加肉.体的负担,加速细胞衰老……可能还会摧毁精神,那姑娘的精神状态也挺“美”的。
  所以神兵是把自己当燃料,异能是强行点出的火。
  而红玫瑰头少女在未来时间线是器官事件的被害者,器官流水线里有她四分五裂到各处的“尸体”。
  比后面她的单元更未来的,“她”的尸体。
  她将自己尸体的脖颈縫到了敏敏的身体上。
  然后“点燃”未来自己的尸体,催动异能。
  ……就像使用一件兵器,毫不犹豫地做了。
  她当时对蒲逢春动手是故意的,一是假装蒲逢春仍然是主要目标,二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要让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受伤——这样会更容易触发第五个怪谈“废弃医院”。
  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角色的重要故事线,也了解过本单元的故事线和其他玩家,在教室的时候已经在谋划——热烈的作风下,行事十分冷静。
  包括因ooc被npc监视——玩家本就在角色扮演,所以如果有不同时间的同一个角色,无法同时出现,比如邓达云,她也同理,她没法和自己的尸体共处一室,更减少想到她的可能。
  就像犯罪分子故意引起警察的怀疑,反而利用警察全方面的监视制作了不在场证明。
  她本人没法缝,她可能都看不到另一个自己……那就只可能是别人帮她“做手工”,而且手艺非常不错。
  npc不可能,容易崩人设,那就是玩家,蒲逢春也是被狩猎的目标,邓达云有机位,一直在薛潮的眼皮子底下……只剩江冥。
  啧……开始了,那个狗东西。
  薛潮看了看蒙寒气的贩卖机玻璃,他浑身的衣料都被烧得破破烂烂,这种“超前”的款式只能在天桥下要饭的身上,或者顶奢秀场上看到。
  衣服烧没了,接着就是皮肉,薛潮钻进胶卷的时候,后背和四肢都有烧痕,蹭着灰,火辣辣地疼,他狼狈得感觉下一秒就该抬进icu。
  他用消防锤打碎货贩卖机,人头随着堆满的罐装可乐涌出来,被薛潮一脚踩住,他没搭理烦人脑袋的嚎叫,拧开一瓶冰水倒在手臂,呲着牙简单洗了洗。
  他现在才回过味的疼,心肺似乎扔进煤炉烧过,惹得他连声咳嗽,他身体撕心裂肺,心里却一时觉得自己也挺神奇的,经历一次副本的摧残,痛觉神经都会懂事地推迟发作了……他当时完全没顾忌这些,哪怕烧得生疼,精神却绷着一条清明的路,好像疼不疼、会不会摔死这些“杂念”都被砍掉了,当时整个生命只遵循一条指令“到那里”。
  他的体能确实比之前强,毕竟他刚才钻“火圈”比在巨人港乱跑时更敏捷,像游戏的经验值加点,“体能”的数值上升了,但更离谱的是精神力——他的意识经过上一个副本分崩离析成一盘散沙的锤炼,已然达到未知的诡异高度。
  他是怎么敢在npc面前说自己精神正常的?
  薛潮抓起“邓达云”的脑袋,锁进先前买的另一件道具“猫笼”,可以困住一段时间的鬼魂,但因只能困住笼子大小的鬼魂,所以价格还算便宜,然后直奔邓达云所在的教室。
  根茎在第一个单元能吊尸体,在蛋糕的火光里比花瓣□□得更久,但荡着他穿过火海已经快到极限了,于是他准备给老伙计的职业生涯派最后一个轻松的活,一端绑住笼子,一端扔进教室临走廊的窗户,他进门牵住根茎,将笼子卡在窗口,让两个邓达云可以不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进门就怪恶心的,他倒是提前在机位里看到了,混凝土的墙壁、木头桌椅、黑板讲台,长出带膜的眼睛和肉感的嘴唇,许许多多挤在一起,视线都是恶意,滴溜溜乱转,嘴唇都吐恶语,叫着各种难听的话,什么“怪胎”、“呆批”、“屎粪捏的怂货”,更多的是叫他“肉虫子”、“臭虫”、“百脚害虫”之类的“专属绰号”,伴随齐声的“除五毒!除害虫!”,愤慨激昂。
  本来只是干放屁,但薛潮进到这层的时候,那些话已经变成真实的黑水,喷溅在邓达云的校服和身体,落在衣料和皮肤,就自动形成对应的话,像盖下黑漆漆的章,等薛潮几步跨过来,喊着“肉虫子”之类的嘴竟然吐出一只只手掌大的蜈蚣,百足可怕地挣动,不要钱似的撒向邓达云。
  薛潮抓住邓达云的后脖领子,猛地将人拽开,在他耳边吼:“你他妈死了?不知道躲?”
  邓达云木偶似的被拽走,过长的刘海一偏,露出他脸侧的一条狰狞疤痕……就像一条肉色的蜈蚣。
  伤痕是他在太平柜里,被尸体手里的铁片划破的。
  薛潮瞬间明白了,那是邓达云的情绪动的节点,之后校园就开始异化,他们才顺理成章爬进受害者的“器官世界”。
  铁片……深蓝色的铁片,和罐装可乐一样的颜色。
  他记得胶卷管道的一帧帧画面就是“邓达云”被堵在角落霸凌,混混学生要钱去买烟买水,所以贩卖机前的钱包里没有钱,剩下的几个硬币也只是被霸凌者买汽水了,因此无论薛潮点什么,最后只会掉出来可乐。
  可乐应该最后也没用来喝,而是成为活人脸上的一道疤,死了也不会凝固,一直滴着血,宛如打在灵魂的烙印。
  薛潮手腕又收一圈绳子,准备拉笼子进来,再把邓达云带出去,结果发现邓达云竟然在抖,总是低垂好像闭着的眼睛惊恐而麻木地放大。
  ……他真的在害怕。
  薛潮倏地察觉不对,邓达云比他想象的严重!
  江冥可以掌握自己的情绪,想动摇的时候就动摇,所以不在参考范围,他以为邓达云和蒲逢春差不多,是被相似的痛苦经历触动,那一刻的动摇给了“真实”趁虚而入的机会,回忆就开始崩盘。
  反应过来后当务之急肯定是躲避危险,尽快完成任务。
  但邓达云不是一瞬间被扰了心神,他是完全陷进去了,薛潮还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尽量维持人设等机会!
  蒲逢春被动摇,是因为看到“江冥”父母的尸体,想起她惨死的老师,和“蒲逢春”这个角色的故事线关系不大,所以很快抽离出来。
  而邓达云的经历很可能和角色高度吻合,他现在不用什么共鸣器,他就是“邓达云”。
  黑水和蜈蚣不断被吐出,薛潮自己躲都费劲,拉着一个木头桩子更是难上加难,最后一下力气太大,邓达云的裤腿又被地面的嘴唇恶意咬住,他直愣愣栽下。
  正好蜈蚣要甩在薛潮手上,薛潮却没有躲开,直接去抓他。
  本来已经抓住了,但邓达云的视线随着后仰,恰好落在薛潮身后的墙壁,六个嘴唇排成一个不怎么规整的三角形,里面歪歪斜斜圈着一只眼睛,居高临下审视着他。
  邓达云忽然“活”过来,激动地打开薛潮的手,面朝下直挺挺倒在一地嘴唇上。
  后背的衣服掀起来,落出满背的陈年疤痕,是嵌在一起的一块块六边形,不怎么规则,但是被一刀刀刻下的。
  眼睛们兴奋乱转,嘴唇们发出哄笑,辱骂声更大,东一句西一句叫他这条虫子“快爬”,但邓达云都躺棺材板一样,一动不动。
  薛潮不耐烦地弯腰,准备直接薅人走,不知哪张嘴忽然喊了一句有新意的“龟儿子”,邓达云像被关键词激活了,猛地弹动一下,头连着脖子仰得高高的,绷起一溜青筋,五官撑得发充血的红,神情却是呆愣的,四肢扑腾地滑动起来,只留躯干着地,一点点往前蹭。
  像一只乌龟。
  第70章
  “【邓达云】嗷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忍者神龟’吗!”
  “【邓达云】有故事啊,什么乐子快讲讲!他当初也是这么爬的?哪位弄的花活啊?”
  “【邓达云】用不上‘哪位’,不是大神, 就一个中不溜的主持,在大神那碰壁,拿新手菜鸟撒气……我记得是童话背景的本,什么运动会赛跑, 但乌龟npc被大神杀了,赛跑凑不齐人,主持人的身份是运动会组织者,被问责了,为了不被剥皮给公爵夫人做新衣服,就诱哄单纯的新人凑数喽, 一顿icu(狗头)。”
  “【邓达云】啊这个怂货,趴在地上被另一个怂货刀刀刻的乌龟壳, 叫都不敢叫哈哈哈哈。”
  “【邓达云】我好像也看过这个本……他当时还真爬了哈哈哈哈, 别说,学得可像了,不知道以为是角色扮演本呢!”
  高处的空气稀薄, 这是常识,邓达云却知道一个冷门的“知识”, 那就是低处的空气更稀薄,并不是空气真的少了, 而是还有其他的气息坠在地面, 那个角度,只能看到人们的裤脚,视线与声音好似都从天上坠落, 俗语说天上一年地上一天,天上一片叶落到人间也成了山林,轻飘飘地压在他的背上,成了千斤重,使他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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