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2章 八宝奶酪枣泥饼 宁宁活泼可爱,也是我平生仅见
  12.
  好人?
  裴昭乍然听闻,一时间失笑。
  他还从没听过人这样评价他。
  恨他的不计其数,骂他的数不胜数。弑兄戮弟、残暴之徒,心狠手辣、绝非人主,有伤天和、早夭之命……他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被评为好人,还真是头一遭。
  便是效忠于他的那些臣工,也从没这样说的。
  他看着宁离柔软的面颊,心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孰料宁离却很快的捕捉到了他这一般情绪,立时问道:“行之,难道我有说错么?”
  裴昭心中轻哂。
  只怕在宁离心中,有许多人都是好人。
  他不必当这许多好人中的一个。
  裴昭道:“没有。”
  宁离才不依从:“你不喜欢,你分明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不合你心意。”
  裴昭无奈:“好罢,你告诉我,你心中有谁是坏人,一点都不好么?”
  宁离答道:“当然呀……波罗觉慧,就不是一个好人。”
  裴昭还以为他会说谁?已经做好了他会吐出时宴暮名字的准备,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波罗觉慧。西蕃国师已经二十年不曾踏足大雍,宁离如何又会这般评价他?
  再一转念,裴昭又想起这些天呈在案头的暗报,宁王世子与叙州杨氏的世子杨青鲤相交甚好、相谈甚欢,屡屡把臂游玩。两人结识那一日,茶楼中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可不正是大非川一役、波罗觉慧不自量力、败得狼狈凄惨么?
  西蕃与大雍,屡有争端,边境摩擦不断。更何况波罗觉慧身为西蕃国师,生恨在先,寻衅在后。大雍百姓,大概没有几个会认为波罗觉慧好的。宁离少年心性,会这般说话,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为什么?”
  “他老奸巨猾、狡诈成性,在雪原上守株待兔,不就是因为终于突破入微了么?”宁离哼声,“以为自己晋入无妄境界了、成为大宗师了,还做着些扬眉吐气、打翻身仗的白日梦呢?!”
  “你彷佛亲眼瞧见了似的。”
  “本来就是!”宁离大力点头,“我又没胡说!”
  “……”
  还是个孩子。
  裴昭心道,心思单纯,性情天真,听了些话本故事,便愤怒不已、义愤填膺。
  当初波罗觉慧在雪原上设局,邀战白帝城主厉观澜,虽然与那话本故事所讲的依稀彷佛,其实内里并不是那么的简单。世人都以为那时候厉观澜在北海垂钓,诚然垂钓之事不假,但作陪的是另一位大宗师。也可以说,将厉观澜拦住的是另一位大宗师。
  厉观澜不可能雪原赴约。
  波罗觉慧设的便是一场无人能应的局。
  若非当时东君横空出世,只怕波罗觉慧的谋划算计,便会得逞。
  从这个角度来看,宁离所说的,的确是不假。因为当年在建邺跌了面子,便怀忿在心,伺机报复。
  睚眦必报,狡诈诡谲。
  裴昭点头:“你说的不假,他的确是一等一的小人。”
  。
  裴昭又道:“那时宴暮呢?”
  宁离没想到裴昭会提起时宴暮来,但是也不太奇怪,毕竟今日的话题便是由时宴暮而起。宁离道:“他是个蠢人。”
  ……蠢人?
  裴昭一时间失笑。
  宁离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有些奇怪:“行之,我难道又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裴昭点头,“……只不过所见略同罢了。”
  他在心中,给时宴暮盖上的章就是“蠢货”。
  “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他很坏。”
  “坏么?只是蠢罢了。”宁离认真说:“他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只是‘观照’初境呢,我要是他的武学师父,我怕得羞愧死。”
  。
  宁离是真的这么认为的,结果没想到,说完之后,裴昭眉尖颤动,彷佛是有一些想要笑的意思。
  他顿时一拧眉头。
  “你说的很对,他的确很蠢。”裴昭顾左右不答,示意他去吃刚端来的八宝奶酪枣泥饼。
  宁离咬了一小口,吃的十分秀气。
  裴昭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无奈,蠢货都觉得是蠢货,可以为的方向全然不同。
  诚然是殊途同归,可宁离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宁离细白的手指上。拈着枣泥饼的手指莹润洁白,彷佛牛乳凝练做的般,看不见半点的茧子。
  宁离因为时宴暮不过是“观照”初境,因此嫌弃时宴暮蠢。可宁离这柔柔软软、一点儿没吃过苦头、没学过武的样……他自己也不过是将将碰到“观照”上境的门槛呢!
  裴昭随口道:“宁宁学过武么?”
  宁离顿时点头:“当然学过呀!”
  这答案并不出裴昭所料。大雍武道蔚然,何况沙州,更是民风剽悍,宁离学过是常理,要是没学过才是奇怪。
  他道:“学的如何?”
  宁离顿时眉眼一扬,万般自豪:“师父夸我天资绝伦,乃是他平生见过的唯一一人呢!”
  裴昭:“……”
  就凭这学了十七年都还在“观照”境界上下打转的武力么?
  望着宁离亮晶晶的眼睛,裴昭实在是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可宁离一副求他夸奖的模样……
  裴昭决定转移话题:“宁宁活泼可爱,也是我平生仅见。”
  第13章 夔州脐橙 你想要重新学武吗?
  13.1.
  宁离忽然又想起一遭:“他的那个兄长……会找我麻烦么?我听说似乎很厉害。”
  “时宴朝么?”裴昭淡淡道,“不会。”
  宁离有些疑惑,裴昭语气虽然淡,但是意思却十分笃定,他道:“行之,你怎么这样肯定?”
  裴昭道:“因为时家大郎,是个聪明人。”
  。
  好生奇怪。
  时宴朝与时宴暮分明是一对兄弟,可在裴昭的口里,一个人很蠢,另外一个却截然不同。
  “我听说他在御前行走,奉辰卫里侍奉。”宁离疑惑得很,“不是一家只送一个人入京么?时家竟然送了两个!”
  裴昭当真是无奈。
  他垂眸,望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少年郎君,宁离一脸感叹,清澈的眼眸中不仅有敬佩,还有更清楚明显的望而远之,那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大抵在宁离的心中,入京是一件吃大苦头的事情,但凡是有些想法的,都恨不得躲开。时家竟然敢往这龙潭虎xue里送上两个,实在是艺高人胆大。
  小郎君这样避之不及,又怎么知道,这世上尚还有人汲汲营营,趋之若鹜?
  “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裴昭按过桌上的茶盏,“时家曾为上皇后族,趋炎附势,有所图谋,将子弟送入京中,本也不奇怪。”
  只不过刚刚入京,便被勒令送还回了一个罢了。
  裴昭微微侧眸,凝望着宁离懵懂的侧脸:“若是他家遣人赔礼道歉,你收下便是。”
  “唔……”
  。
  窗外天光静悄悄的,树桠与栏杆俱安静,只有无声的人影,侍立在屋檐下。
  宁离走过去,悄悄地招了招手。
  张鹤邻便迎过来,将将要说话,却见着宁离手指竖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见此情状,张鹤邻不由得也放轻了口气:“宁郎君?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宁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示意他到近前来:“张先生,行之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张鹤邻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宁郎君唤我管家便好。“
  宁离只是将他望着,却是十分执拗的样子。
  张鹤邻道:“宁郎君既然担心,何不直接问我家主君?“
  宁离些微苦恼:“我问过了,行之不愿意与我说……”甚至连咳嗽都想要掩盖着,不教他发现。
  但这个世界上,病疾是决计掩盖不住的,何况裴昭的容色里,恹恹确然有病容。
  张鹤邻面上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望着宁离,欲言又止。
  宁离并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还是说……你也不能与我说?”
  张鹤邻赔笑道:“宁郎君,还请体谅些个。这等事情,事关主君,若是无应允,奴婢也不敢朝外说的。”
  宁离点了点头。
  不好问,问不出来,张鹤邻这里走不通,看来要想另外的法子。
  。
  小蓟跟着他出了园子,入了自家的别院,有些好奇。
  ……为什么世子一口就咬定了,裴昭还在生病?
  小蓟道:“郎君,裴郎君又病了么?”
  宁离摇头:“我看不太出来,但是我知晓,他的气色不太好……可惜我从前没有学过医术。”若是要他想,请了大夫来给裴昭看看才好,但裴昭彷佛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似的。
  “他不想我看出来。”宁离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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