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夏枢心中惴惴,不知她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愣愣地点头:“是。”
  百姓们和红棉称呼他叫王妃,褚源称呼他小枢,猫儿称呼他为小枢哥哥,安县这边的人确实不知道他姓夏。
  “你怎么……”夏娘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她神色中杂糅着不解、迷茫、甚至还有怅然……种种情绪,夏枢看的一头雾水,心中的害怕也散了去,不由得问:“我怎么啦?”
  景璟也发现了不对,不过他以为夏娘是奇怪夏枢的姓氏,便道:“李朝姓夏的百姓先前多聚集在北地,北地以外很少见,不过几十年来,北地战火不断,百姓们南迁,慢慢各地都有夏这个姓氏,所以小枢哥哥姓夏也很正常啦!”
  夏枢却想的是夏娘的姓氏,虽然夏娘没有名字,大家都简单地称呼她为夏娘,但很明显她本身应该姓夏,就试探着道:“你家里原先也是北地的吗?”
  夏娘却没回答,她看着夏枢,神色复杂地问道:“你阿爹、阿娘还在吗?”
  夏枢越发肯定她是想起家里人了,虽然夏娘这话问有些无礼越界,但夏枢没生气,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我阿爹在的。”
  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阿娘不晓得。”
  “不晓得?”夏娘不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说到这里,夏枢才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事情,他阿爹寻找阿娘多年,抱着的想法就是阿娘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但实际上他阿娘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已经不在世上了,他阿爹永远也找不到阿娘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夏枢心里突然非常难过,眼眶都有些发红:“我想阿爹,也想阿娘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当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的面释放情绪,明明夏娘长得一点儿不温柔,他还有些害怕。
  夏娘似是没想到他会眼眶通红,愣了一下后,手指动了动,最终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神色怅然地轻轻叹了口气:“好孩子,你阿娘也会想你的。”
  她的脸丑陋无比,声音并不好听,安抚的动作也做的僵硬无比,但夏枢回过神来,还是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夏娘突然的温柔也叫夏枢大胆了些,他吸了一下鼻子,重重点了点头,努力笑道:“你说的对,阿娘肯定会想我们的。她肯定是等在某个地方,等阿爹找到她,我们就一家子团聚了。”
  夏娘反应过来:“你阿娘走失了?”
  夏枢是捡的,还是阿娘离开之后,阿爹在寻她的路上捡的,这个事情肯定不能告诉旁人。夏枢只好含糊道:“我家原是北地的,当年北地饥/荒战乱,便举家迁到了京城附近。只是阿娘意外和阿爹走散,没和我们一起。这些年来阿爹一直在找她,我相信她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等着和阿爹重逢。”
  北地战火不停,饥/荒连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一家子幸亏有二婶是蒋家村人,才在蒋家村落了脚,其他百姓若是没找到落脚处,多半成了流民,饿死、冻死在迁徙路上了。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在这样的世道是很平常的事情。
  夏娘如今这般独自一人落脚在偏僻的安县,附近村民都没有意外,显然大家都见惯了人世离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不过夏枢对她的经历却非常好奇,他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夏娘对他温柔一些,他便把先前的怵意抛到脑后,伸长脖颈,趴在躺椅肘上,一脸好奇地道:“你的武艺好好哦,家里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夏娘没吭声,只眼睛一斜,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夏枢瞬间警觉,嗖地一下收回脖颈,坐直身体,双手摆在膝盖上,然后一脸无辜地望着人家,仿佛刚刚好奇兮兮打探人家私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夏娘:“……”
  景璟:“……”
  “我去给他制药。”夏娘倒也没说什么,最后冷淡地瞥他一眼,拄着拐杖,扶着躺椅肘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屋里走去。
  夏枢老实的一动不动,直到人进屋了,他还双手摆在膝盖上,一脸无辜样。
  景璟看看女人的背影,又看看眼睛骨碌碌转、人却一动不敢动的夏枢,忍不住啧啧称奇:“……小枢哥哥,你好怂哦!”
  “你说什么?”尾光瞄见人影儿消失在门口,夏枢终于不装了,一个饿虎扑食便朝景璟抓了去,一副恶狠狠的恶霸模样:“再说一句,看我不收拾你!”
  景璟被他挠了痒痒肉,瞬间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一手扶着幂篱,一手阻挡夏枢的攻击,根本顾不过来,笑的几乎满地打滚:“我错啦,你别挠了!”
  夏枢本意也不是欺负他,见他幂篱都扭歪了,便笑哈哈地松开手,给他解下巴上的带子:“我给你取下来吧,在家里还戴着,多不方便!”
  熟料景璟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解,嘟哝道:“丑!”
  夏枢嘴角一抽:“……我又不嫌弃你!”
  但景璟却抓紧幂篱,就是不让解开,一个劲地嘟囔:“先别解,等一会儿再!”
  夏枢还以为他是在等夏娘的药,无语的同时,只好放开他:“行吧,你可别捂坏了!”
  太阳热了起来,不过他们坐在树荫下,又时不时有小风吹过,整体上还算惬意舒适,带着幂篱把风都挡住了,可不就捂得慌。
  “嗯嗯。”景璟小声应是,夏枢便也不再管他,正打算问问他最近半个月的过得怎么样,元州和褚源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小枢,你出来,我有事问你。”元州咕咚咚喝下半杯茶,便拎起吃的,背上包裹,就朝院门外走去。
  夏枢愣了一下,看向褚源,褚源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夏枢便跟着元州出去了。
  院门外的桂花树下,元州将包裹系到马身上,便转过身来,单刀直入:“你和褚源没圆房?”
  夏枢:“……”
  他怎么都没想到元州会问出这个问题,登时脸一红。
  想来,他调戏褚源的话肯定被听了去。
  太尴尬了!
  元州也不怎么好意思,不过他们没有娘亲,他这个兄长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自然得问一问。
  “为何成婚近一年,至今未圆房?是他不喜双儿,还是……”元州顿了一下,眉头微蹙:“他真的不行?”
  夏枢:“!!!”
  “不是!”夏枢连忙反驳:“不是他的原因!”
  “那是谁的原因?”元州不满道:“你千万别说是你的原因!”
  夏枢:“……”
  “……是我身子不太好。”夏枢声音有些艰难,他抠了抠手指头,低着头道:“大夫说我不宜过早行房,不然万一怀了崽崽,有可能会保不住……”
  怀孕生子,不管是对女人还是双儿,都是去鬼门关里走一遭,崽子保不住,大人也得丢半条命。夏枢身子本就不好,他承受不起这种意外。
  元州看着他低垂的脑袋,突然就非常后悔,当年真不该凭一时之气把褚源扔到河边。
  尽管他知道,就算他没有戏弄褚源,旁人也会对褚源下手,甚至有可能旁人早就做好了对付褚源的计划,他在其中只是横插一脚。可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褚源可能就不会在惠河那个地段出现,也不会遇到小弟,让小弟大冬天的跳入冰水中救他,从而毁了身子。
  更别说元宵和褚洵的事情,小弟又经历了一次同样的摧残……
  元州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翻腾的愧疚与后悔。
  不管怎样,有一件事,他一定要搞清楚:“那他自己吃的那些药,以及给你吃的那些药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什么药?”夏枢下意识问了一句,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后,瞬间气成河豚:“废后寿辰那日,我袖袋里的药是不是你摸走的?”
  元州:“……”
  虽然有些心虚,但元州还是强装硬气道:“你就说那药是不是他弄来给自己,以及让你吃的吧?”
  夏枢一听他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这货给摸走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药是废后和冯贵妃赐的,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你摸走了。而且你都没搞清楚是不是我们吃的,就在朝堂上胡说八道?”
  “我也只是诈他一诈,他自己都没反驳,怎么能说我胡说八道?”元州强词夺理:“再者,若不说他不举,皇上还不得给他后院塞个百儿八十个美人儿?你以为他口头承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做一些牺牲,就能做到啊?”
  夏枢想说那也不用这样牺牲啊!
  男人们最在乎举不举的事情,一听到褚源这般情况,哪个背地里不笑话他。
  那些从京城过来的禁军们刚开始还表面上给一些尊重,现在估摸着褚源不举的消息在队伍中人尽皆知,他们连表面的尊重都不给褚源了,褚源一个命令,他们干脆装没听见。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污蔑褚源的是他的兄长,得便宜的还是他,尽管他是后来才猜到身份,但此时再开口,就有些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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