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哎,好!”夏枢立马眉开眼笑,也不管两人了,拍拍屁股就离开了书房。
  夏枢一离开,书房里氛围就变了。
  “那四个盗墓贼的尸体半个多月过去了,至今无人认领,而且查了半个月,把晋县都搜了一遍,没查到像你们说的那两个盗墓贼的可疑之人。”元州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道:“自我到晋县,汤余不管是吩咐衙役听我调令,还是一路大开方便之门,任我搜查审问,一直都很配合,没有任何异常。晚上我多次私下搜查他的宅院,连卧室都没放过,没发现有藏匿财宝的暗格地洞,他的府邸很朴素,连个值钱的摆件都没有。而且,他每日都是早睡早起,没有任何额外消遣,白日也是兢兢业业地办公,可以说安分守己、奉公守法,根本不像是个耽于享受的贪官污吏,更不像是个盗取帝陵的欺世大盗。”
  元州其实想问褚源是不是在骗他,想借他的手除掉汤余这一永康帝的棋子,但此时时间紧急,也容不得再做猜忌。
  无论汤余是否有罪,他都得尽快查清是谁在意图盗取皇陵,以及从汤余处获得粮草。
  褚源倒是没立马回应,他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问元州:“李肃他们住在何处?”
  李肃是永康帝派来给褚源建王府的工部员外郎,宗室出身,在京城里也是一纨绔,永康帝把给褚源建王府的任务交给这人,京中懂得内幕的大臣没少在等着看笑话。
  其实这笑话也确实是达成了,从褚源一行到达安县,二十多天过去了,王府连地基都没打好,李肃等人更是连个影儿都没出现过。
  这人完全不把褚源这个安王当回事儿。
  元州还以为褚源不在意这些人,没成想他会现在提到这些人。
  他道:“原先住在汤余府邸,不过我带人过去晋县后,他们一行便搬去了衙门后院。”
  元州在京城收拾过李肃,所以李肃见了他就跑,他也就没觉得有问题。
  “怎地?”元州眉头微蹙:“和他们有关?”
  褚源道:“咱们到达安县之前,李肃来过候庄一趟,打了李垚后,还曾言这些个远离京城的破地方,也就汤余的府邸可以落一落脚。”
  李肃的爷爷是先皇的胞弟,见识、身家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能比得上的,他说能落一落脚的地方,原来模样肯定不是元州所见的那般朴素。
  元州没听李垚提起过这事,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褚源的意思:“所以汤余是事先得到消息,把所有财物做了转移,现在就是在我面前做戏?”
  其实想一想也非常有可能,盗墓贼第一日上午逃入晋县,他们第二日才出发去晋县,那个时候盗墓贼的背后之人早得到消息,做好完全之策了。
  而且汤余这个人还有个特殊之处,他是刚从安县调入晋县,晋县百姓对他的生活以及作风,了解也不会太多,元州就算想从百姓那里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元州在思索,褚源也在沉思。
  上一世汤余被发现盗取先皇陵墓是因为他在京城太过狂妄,在府中举办宴会时,把多年收藏的财宝亮出来炫耀,然后被有心人发现那是先皇陪葬之物,直接在朝堂上告发,汤余也最终落了个暴毙大理寺诏狱的下场。
  这一世的汤余还只是永康帝安插在皇陵处的一个小棋子,尚未青云直上,更没成为永康帝最信赖的肱股之臣,性子应该还没那么狂,但若李肃等人表现出一副狂傲模样,他未必不会亮出财物或炫耀,或贿赂讨好。
  毕竟李肃身份高贵,皇子之下,他这个郡王可以说是最得永康帝喜爱的宗亲后辈。勾搭一下皇帝身边的红人,送上贵重、来历又不为人知的财物,暗地里把所有人都绑在一条船上,未尝不是一条晋升之路。
  “书桌上左上角那尺厚的册子,你拿去看看。”褚源突然开口。
  元州也没废话,干脆起身把册子抱到身边翻了翻,然后就是一脸震惊:“先皇陵墓陪葬记录,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可是皇室天大的秘密!
  若是被外人拿到手,想也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疯狂盗墓!
  元州手有点儿抖!
  若不是褚源和他一起来的安县,他都要怀疑,盗墓这一出是不是褚源自己搞的。
  “太傅在先皇时期,曾被托付过帝陵的一些相关事宜。”褚源稍微点了一下,便不再多说,而是接着最开始的思路道:“汤余若仅是贪污,没必要把一些财物藏起来。如此大费周章在你面前做戏,必是做贼心虚。”
  “狡兔三窟,他未必会把财物藏在一处。”褚源手指轻点椅子肘,脑中慢慢思考着,最终神色一定,一锤定音:“莫寻财物了,你直接从李肃处下手。”
  ……
  院子里,夏娘正在给景璟把脉。
  半个多月过去,夏娘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在夏枢糊里糊涂诊脉断病,以及红棉、猫儿照顾之下,她已经神奇地除了小腿上当初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未愈合外,别处已无大碍。
  她不是个爱说笑、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平时除了见一见来探病的百姓们,都待在卧房里看书、养病,今日许是夏枢太闹腾了,她就扶着门框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冷冷地问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儿。
  夏枢心虚地把她屋子里的躺椅搬出来,又扶她在躺椅上躺下,这才解释起景璟腿软站不起来的情况,然后她便坐起来,给景璟诊起脉来。
  夏枢瞧了一眼她冷淡的神色以及脸上成片扭曲的疤痕,心中有些小怵,赶紧老实地去厨房给元州准备吃的。
  此时吃食和水已经准备好,他便抿了一下唇,小心翼翼地在夏娘身边蹲下,努力放轻声音问道:“景璟没事吧?”
  “没事,受了惊吓,又有些晒伤,抹几日药膏就好了。”夏娘的嗓子好似塞了东西,声音嘶哑,听她说话像是在听锯木头的声音,刺耳又费劲。
  “哦。”夏枢赶紧应道。
  顿了一下,又赶紧问道:“用什么药膏?”
  夏娘却没吭声,反而上下打量他,眼神带着审视:“你害怕我?”
  夏枢:“……”
  “哪里的话,没有没有!”夏枢赶紧摇手否认。
  同时心中又忍不住苦兮兮,他对夏娘确实有些犯怵。
  单看夏娘满脸烧伤疤痕的模样以及独居的状态,夏枢就觉得她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吃过无数苦的女人,但这不可怕,夏枢甚至有些佩服她,因为夏娘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金戈杀伐之气,不是她杀过多少人,而是她冷着脸的时候,气场冷厉又强大,有点儿像女将军。
  夏枢从未在女性长辈身上见过这种气质,他不由自主地欣赏、敬佩,然后就有些犯怵,总觉得自己要是犯了错被她训一顿,肯定得老实跪下听训,不敢说半句不是。
  他从小的经历导致了他不是一个喜欢被长辈管教的,见了夏娘这样的长辈,可不就是有点儿犯怵,生怕栽在她手里,连闹腾都闹腾不得。
  夏娘却神色怀疑地看着他:“当真?”
  “当然当真!”夏枢赶紧伸出三指,砰砰拍了拍自己胸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以皇室的名誉起誓!”
  景璟:“……”
  夏娘:“……”
  夏娘嘴角可疑地抽了一下,不过她脸上全是纠结狰狞的伤疤,旁人也看不出来,最终伸手捏了一下夏枢的脸蛋,一副凶狠的模样:“你最好给我心口一致!”
  夏枢:“!!!”
  就算被亲昵地捏了脸,夏枢也感觉天要亡他。
  景璟赶紧出声打圆场,罔顾事实地为夏枢说话:“小枢哥哥从来不会说谎!”
  “哦?”夏娘挑了一下眉,倒是没再追问,而是随意地往后一趟,瘫在躺椅上,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你叫景璟?”
  “嗯。”景璟赶紧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但看夏枢没有反感她的模样,赶紧试图为夏枢拉好印象:“小枢哥哥叫夏枢,他的名字可好听啦!”
  夏枢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的名字好听,顿时觉得堂弟水平不错,忙解释道:“我堂弟给起的,他是我们村里最厉害的读书人呢。”
  “现在这个时候,他估摸着刚参加完府试,等下个月参加完院试,他就是秀才了。”夏枢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虽然已经见识过诸多高官,知道那些人基本都是才富五车的进士,连景璟的阿爹景政都是进士出身,但这不妨碍夏枢这个时候吹嘘他的堂弟夏鸿。
  他道:“我和夫君一个多月后就会在候庄建立一所学堂,等秋收过后,大家都填饱肚子了,就开始招学生。谁家有崽子都可以送来,不管男女双儿,只要他们愿意学,都可以学,等以后学成,也可以考秀才、考举人,甚至是……”
  夏枢正滔滔不绝地向夏娘展现他的“能干”,可是当他的眼睛对上夏娘的眼神,却一下子愣住了,话也忘了说下去。
  夏娘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她眉头紧皱,眼神不住地打量他的眉眼,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神色无比复杂:“你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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