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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带上路上捡到的这个兵,一路指引地形,我率兵马疾驰抵达昙关之外。
  恰好赶上吴英孤军迎战,朕援军解围,虿廉人求胜心切一路追得太深,反而被朕带来的人围困所剿。晏载摇旗大喊,“吾皇御驾亲征,杀敌英勇者,论功赏爵!”
  他又喊说大丽皇帝来了,让那些虿廉人速速受降。
  虿廉人死战不降,但阵型早就被打溃,且之前奔袭求胜已经体力不支,这一战,大胜。
  援军来,军心大振,朕所带的兵马枕戈待旦,乘胜直追出去,拿回昙关。虿廉人逃奔不停,郑奎被虿廉人安排断后,晏载一箭在马上射穿了他的头颅。
  杀到天黑,晏载勒马,问我:“皇上,还追吗?”
  夜行不便,唯恐受伏。
  朕命人在原地扎营,燃火点烟,炙烤一些肉类,烟燃得越旺越好,让晏载率一支小队出去探。
  本来,朕只是想要让晏载侦查虿廉人的动向,大概退守何处,有没有什么别的可疑迹象,以备战预防。
  万万朕没有想到,晏载将昶旦活捉了回来。
  朕正跟吴英在营中讨论布防事宜,他拽着一个男人进了朕的营帐。
  那个男人高鼻深目,头发长而卷曲,带着一点灰,用辫子编起来扎在脑后,眉毛浓,皮肤白,下巴方正,右脸有许多色浅的斑痕,瞳色也浅,眼神却凶狠——狼。
  像狼。
  他双手被绳子绑起在束在身后,人跪着在地上,抬起头来打量朕,竟然笑了,操着一口生涩的官话说——
  “早知道大丽的皇帝长这样,我就应该派使臣过来求亲,也不必打这么多仗。皇上愿意为我暖帐,当我的男后,我与皇上共享江山,有何不可。”
  帐内,晏载和吴英脸色大变。
  朕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无能之辈才爱逞口舌之勇。”
  他皱紧眉头滚在地上闷哼了一声,呸出来一口血沫,朕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来,“如今你落到朕手里,朕要好好跟你算算你欠的账。”
  第75章
  账暂时还没有想好怎么算, 吓他一下,悬他的胆。
  朕叫人将昶旦关了起来,用绳子从头到脚都给他捆上, 粽子一样里三层外三层, 反正绳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需, 尽管往他身上招呼。关押他的营帐, 四周都清理干净, 绝对没有可能给他找到什么锋锐之物割开逃跑的机会。
  他跟条虫子一样躺在地上,头脚各朝一边, 朕又命人另外各拴两条绳子,从他头和脚之间束缚住的绳子中间穿过, 绳子另一头将他跟营帐连在一起。
  营帐里面点火,由士兵里面两个外面两个看守。
  朕走出来, 晏载在营帐外跟朕献计说:“皇上,这昶旦不见棺材不掉泪, 末将觉得应该给他一点小逞, 竟然他敢冒犯您。”
  朕说他去安排就好。
  一会儿他就去割了一些说不清楚名字的草回来,走进营帐之后,没多时便出来,笑得奸黠。朕很快听见帐内传来高低不平的叫声, 一会沉闷一会儿尖锐。
  朕将晏载叫过来, 问他做了什么。他说:“放心皇上,一时半会儿他死不了。这些草末将认识,汁液只是微毒, 拿石头榨出来涂在人身上,巨痒无比。”
  巨痒无比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被绑住, 没有办法挠。
  不时,营帐之中传来痛不欲生的尖叫,朕听得烦了,叫晏载去看。
  晏载去察看回来说没有事,只是昶旦拿肩膀和膝盖撞地,借以止痒——
  往往身上某处痛极,就喧宾夺主掉身上的痒。
  晏载说他吩咐下去,绝对不能够让昶旦出现性命之忧,里面的兵看着呢。
  昶旦现在不能够动,主要有两个问题。
  第一,是否他真的就是昶旦,会不会是虿廉人故意让某人假扮,目的是迷惑我军以为擒住敌军首脑,骄满之下失去防心,到时候再杀回来。
  第二,如果他真的是昶旦,那么到底是杀了他更有价值,还是交他出去,让虿廉人割地让城更占便宜。
  处理好昶旦,朕将晏载和吴英都召进帐中,商量这两件事。
  吴英说昶旦打仗,脸上会戴着面具,面具遮住鼻子上面,盖住额头的位置,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呼吸。面具纯金打造,但并不为防御之用,脸上另外附有头盔,金面具轻薄似纸,由某种特制的肠线将面具串在头盔的衔接之处。
  两军交战时他跟昶旦并没有太近的距离接触过,但是记忆中昶旦的身型和下半张脸的形状,与晏载所抓的人类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说:“不过,虿廉人这样身型和脸型的人不少。”
  晏载说,他出去查探的时候,刚好这个昶旦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虿廉人疲惫之师,整装休息,被他带的人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逃都来不及,短时间内令另外的人假扮昶旦,专门等着他们来抓,谋划太深。
  吴英又道:“昶旦好大喜功,往往好打的仗,地势占优兵马人数悬殊,他就会出面。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亲自上阵。末将跟虿廉人交战许久,杀了他们不少人,其中还有昶旦的一位叔父,虿廉人记恨末将已久,放话要取了末将脑袋当酒碗。”
  吴英这一支军队已经被杀得十剩一二,郑奎叛变,虿廉人乘胜追击以为能够全剿逼近楝州,援军过来,虿廉人并没有料到。
  昶旦本来以为可以胜他,乃至取他首级作为自己的功绩,这才亲自上阵,没想到把自己给搭进来,可能性更大。
  朕道:“如此,先假定他真的是昶旦。”
  晏载又说:“末将以为,既然已经活捉了他,那么拿他要挟,说不定退兵有奇效。”
  吴英道:“虿廉人信奉昶旦身体里面住着神使,对昶旦奉若神明,昶旦对他们来说,与寻常主帅并不能一概同论。虿廉人不惧死不受降,信神至此,拿昶旦出去跟他们交换,也许能够不战而胜。”
  朕道:“朕也有此意。”
  杀了不能够活,活着还能够再杀。
  先留着他一命,不妨。
  人算不如天算,当晚,虿廉人杀了回来。
  虿廉人援军赶来神速,后半夜林中火光盛,有虿廉人夜潜来烧粮草,虿廉人打仗,不求全身而退不求取巧,各个如吴英所说,全然不畏死,除去了满身的盔甲,连鞋子都没有穿,只为夜行之时隐蔽声音,衣服里面填满易燃的稻草。
  粮车一燃马上有人高呼传信,箭矢乱飞,被射死的虿廉人倒在火中。
  人与粮草,俱燃。
  “疯了……”晏载喃喃两声,他眼中两点火光,看着远处,怒吼,“虿廉人没有兵器,先救火!”
  越来越多的虿廉人跑出来,甚至有人直接点着火在身上,人燃成半个火球,反而不好靠近去杀。远射死了倒在地上,马上能够让这一片都摧枯拉朽一起燃起来。
  朕道:“如此,当真抓的是昶旦。”
  朕心上一跳。
  “马上叫人将昶旦守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晏载脸色大变,立刻动身去围昶旦,火势如天降之雨,洋洋洒洒四面八方都燃着,虿廉人不知道派了多少死士过来点火,这些人就好像棋子一样各自间隔有序落入网中,站在地势高处看,其中有三面最多,只留出来一面,来时之路,再多一点时间,马上这些点连成面,再不动,全军跟他们一起葬身大火之中。
  朕去到昶旦营中,让人找一副我军的盔甲给他换上,人群中不那么打眼,让晏载叫一些身量和他相近的士兵也跟着在身边,一并押送他。
  昶旦在地上被自己撞得手脚失灵,站起来东倒西歪,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张口对着朕说了一句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想必不是在夸我。
  “堵住他的嘴,避免他讲虿廉话,将人引过来。”朕最后吩咐,“后撤时多加小心!昶旦要紧,一定将他看好。”
  也许虿廉人力不能及,无法绕后,也许他们将三面烧着只留下东南一角,正是为了逼我方后退,到他们设好的陷阱之中——但不撤,必死无疑。
  虿廉人难打,朕如今明白。
  拼死可以为杀出一条生路,拼死认死的死士,天下寥寥。
  兵法要讲谋划讲保全讲生死之间,人之本性。击鼓鸣金奏乐,寻常助威吓敌的招数,对上他们这种兵,冰消瓦解。
  打仗谁不怕死,谁就先赢半局。
  朕、吴英、晏载各率一支军分散撤退,半路上杀出来一小支虿廉人的轻骑从右翼夹击,火势燃得越来越盛,这些点火自燃的虿廉人死得巧妙——恰好将整个战场切割开,避火就无法避人,阵型,越来越乱。
  混乱之中,人马的呼声嚎叫不断,一会儿是虿廉话一会儿是大丽话,浓烟滚滚,遮蔽了身后来路。
  马上就要天亮。
  黎明交接之时云天朦胧,燃烟反而比夜晚更加遮挡视线。
  一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射中了朕的战马,马儿仰蹄痛呼,有人切进朕身边不远处,大喊:“皇上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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