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登基> 第62章

第62章

  她俯身将琵琶放在架子上,掩口一笑:“哎哟,公子,您这么快就醋了?”
  “是啊,美人眼里只瞧得上我这位兄弟,却将我这出钱的冤大头晾在一边,我这心头能好受吗?”我捂着心窝子,“更何况……”
  我吊着半截话没讲完,华宛儿好奇追问:“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他是我亲妹相中的夫君,将来不定要作我妹夫,宛儿姑娘你可切莫跟他看对眼了,不然我这棒槌,就只好追着你们这对鸳鸯打了。”
  华宛儿:“……”
  “公子您可真会开玩笑,哪有人将自己比作棒槌的。”华宛儿很快就又笑着道,“公子既说这位郎君日后要做公子妹夫,今日却为何还带他上我这地儿?”
  大舅子带妹夫上妓院风流,今儿在这消遣完,明儿就能当作新鲜事在隔壁的调易楼被人消遣。
  “自然是姑娘芳名远扬,在下想带着未来妹夫来见见世面。需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日见了宛儿姑娘这沧海巫山,往后我这未来妹夫眼里就再也放不进其他不打眼的庸脂俗粉,自然就一心一意对我的亲妹。从此举案齐眉,以襄秦晋之好了。”
  我这边情真意切地说完,美人的笑却再也挂不住。
  良久,她方道:“公子可真是位奇人。”
  我道:“姑娘也是位奇女子。”
  华宛儿却不高兴了,绕过纱帘到我面前,字字都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戚戚然:“公子何必来打趣奴家这可怜人。”
  我惶道:“在下可不敢。更何况,若只是为打趣姑娘,在下花这么多银子,可不就成了大傻子吗?”
  “公子先前说想见奴家一面,可奴家露了面,却看不出来公子这双眼对奴家有多少喜欢。公子可是瞧不上奴家这腌臜身子?”
  她说着,眼中竟有泪光闪烁,从腰间抽了根帕子轻轻往眼角凑,梨花带雨,鼻尖微红,比先前好看了几分。这时,我若算个男人,稍微有点良心,就应该上这套,赶紧赔礼道歉。
  “哪里,在下可不就是瞧上了姑娘的身子。”我诚惶诚恐道,“若是可以,在下恨不得天天都见上姑娘一面。”
  这浑话听在寻常女子耳中,恐怕早就喊上两句登徒子,不要脸皮了。然这位花魁,这位奇女子,不论心里作何感想,面上仍挤出一个笑来,捏起帕子朝我一扬。
  “讨厌……”
  她走近两步,又悠悠朝我伸出手,玉臂上纱衣往下直滑,滑腻的肌肤贴在我的脖子上。
  “公子长得可真是俊呢……”
  晏载别过眼不敢看。我巍然不动,只低头冲她笑:“那姑娘想不想天天看见在下呢?”
  她身子软若无骨,快要趴到我肩上,手指一点点在我胸前划,痒得很。
  “想啊,怎么不想,有公子这样俊的郎君天天来看奴家,奴家睡着了都能笑醒呢。奴家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公子您盼来了。可奴家担心,公子的钱袋子……禁不起这么折腾啊。”
  我捉住她的手腕:“诶,宛儿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前来,只是为了得宛儿姑娘这声答应,现下你我情投意合,一切都不再能阻拦你我什么。”
  华宛儿微愣,一时没有话讲。
  “在下知道一个去处,姑娘若肯来,在下便可与姑娘日日相对,雪月风花,敞开天窗说贴己话,姑娘意下如何?”
  华宛儿又是吭哧一笑,仿佛是觉得无稽,却仍然很有花魁的风度,顺着话问:“是什么去处啊?”
  “牢房。”
  华宛儿脸色骤变。
  “单间,有人送饭,日夜轮流有雄兵把守,打灯笼找遍整座处州城,你都找不到比我那儿更安全的地儿。”
  第50章
  乐安三十七年, 我奉天子之命率神武营武虎一卫驰援江州,重编了王越剩下的兵将。
  乐安三十九年,关内失地悉数收回, 我率军驻扎处州, 突厥人损伤惨重, 窜逃出关, 我拟急报回京, 得那位九五之尊四字批复——
  “穷寇勿追”。
  再往关外,便是突厥人的地盘, 没什么好地,加之不熟悉地形, 贸然去追,也很受制。
  作战,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得少。武虎卫便罢, 王越的部队惫战已久, 再打讨不到太多好处。众将都只等着京中传回消息,得到答复,总算敢放心大胆地歇息下来。
  太平之后,便要开始清算。
  论功, 论过。
  先前没来得及计较的种种, 也要一一拉出来抻平,谁无辜谁有罪,今朝一并做个了结。
  只是打了太久的仗, 迟迟未提,就叫有些人忘了分寸,以为有些事就这么翻篇了。
  “晋王殿下, 您这是什么意思?”
  “孔副将比本王明白。”我叹口气。
  孔建木翻身想要从床上起来,晏载剑尖再往前一寸,惊得他立刻绷紧身子,再不乱动。他骇然将我和晏载及身后一干穿甲胄的士兵扫过,胸口起伏,好半天才冷静。
  “末将不知殿下所说何事。”
  “无妨,本王也不是想要在这里跟你讲道理说事情的。”我伸手往外一指,“孔副将,请吧?”
  晏载收回剑,抓着孔建木衣领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夜将深,人将睡,只套一件单薄里衣,实在有损体面,本王很好心地道:“来人,替给孔副将更衣。”
  岂料他脸色更惶:“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孔副将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是令本王头疼。”我按了按眉心,“不过也没什么,本王昔年也曾在大理寺溜达见识,也知硬骨头就当用剔骨刀,待会入了地牢,相信孔副将就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
  离最近的一名士兵已经上前将孔建木衣裳取下,正要给他搭,他却僵着身子,不动分毫。
  “你想动私刑?!”孔建木脸上血色尽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纪昭昭,将军任性妄为,当真不怕传至圣上耳朵吗?!”
  “孔副将倒不必担心本王。”
  他不穿衣裳,我只好上前一步,顺手取下屏风上搭着的披风,那士兵立马绕开,任我将披风系在孔建木身上。本王如此体贴,他却越抖越厉害。
  “孔副将有空,多担心一下自己。”系完,我在他身上一掸灰,“若无那位授意,本将军这闲王,哪来的兴趣管你这摊子烂事。”
  孔建木呼吸骤紧,仿佛就要这么过去了。
  “怎么可能!两年、两年前……”
  我退回去,招手让人带走。他再不挣扎什么,双眼灰寂一片,浑身像没了骨头,任由人托着他往屋外而去。
  夜色已深,灯笼氤氲,推门一望,无边,无端的寒,扑面而来。
  屋内只余我和晏载两人。
  站了一会儿,我想起来孔建木刚才说的话,问晏载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廿二,殿下,”我与他相处已久,许多话不用多说,他便知道我在问些什么,“距殿下出征,刚好两年光景。”
  “嗯。”
  晏载目光锁在孔建木的背影,两个将士拖着他在地上,像条虫豸,慢得很,总算等他消失眼前,晏载长叹了一口气,肩膀松懈下来。
  “等这些繁琐的事情了结,总算可以整队回京。”
  他揉着背——一个月之前受的伤,伤口许久不愈,好不容易在处州找了一个厉害大夫,敷药之后,伤口好得快起来,只是总是发痒,大夫说现在正是药效最厉害时候,千万不能抠挠。
  揉着揉着,他就将手放下来,猛掐自己虎口。
  似乎是痛极,叫他脸色白了一半。
  烛光昏黄,照得晏载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明暗纵横。仔细一想,似乎他这尊威名在外的杀神,比我还小上半岁。
  “殿下,你笑什么?”他眼神莫名,看我。
  “没什么。”我敛了笑,抬脚往外走。
  晏载很快追上来,着急又问,“殿下,您笑什么?”
  “把孔建木在处州的置物都缴了,本王授意,钱什么的你自个儿留着,打这么久仗,好生玩玩去。”
  晏载驻足片刻,猛然一惊,追我上来,“殿下,您什么意思?”
  “将在外,无召不回。”
  晏载愣了愣,接着道:“殿下大败突厥,如今战事已休,王越的案子也已经水落石出,过不多久,回京受赏的圣旨就应该下来。”
  直到入秋,新的圣旨都没有下来。
  晏载仍然不肯相信——他比我在外面打仗的时间久,觉得自己经验更多。打完胜仗领兵回朝,正是振兴士气,扬我朝威的好机会。
  “殿下,末将觉得,应该是孔建木的事情,朝廷还要一点时间调查。”
  孔建木招得很快,没有用上大刑,在京中审人,往往要顾及多方态度,这那的纪律,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儿,只要被拿下,无非是死得痛快,和死得不痛快。
  他自述当年王越家里跟突厥人的信件乃是兵部尚书康成领动的手脚,康成领贪污军饷,前线的士兵吃不饱穿不暖,供过来的粮草远远不够,这样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王越写信回朝,信被拦下来,康成领跟孔建木私交甚密,跟孔建木商量了此事,认为不能够让王越活着回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