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登基> 第35章

第35章

  回过神,只见雪白剑光已至眼前,下一秒便要落我颈上。我还没来的及震惊,抬目见晏载瞳孔微收,已先我一步惊惧起来。
  只是剑势既出,从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侧身后仰,躲过致命一击,只堪堪被划伤了脖颈。不算疼,应当没什么大碍。
  一击失利,他的剑势陡然弱了下来,再打了几个来回,连剑也被我挑飞,拱手称败。
  我父皇自是高兴,拍手直言精彩,让我二人回去落座,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遥敬完酒,正要取筷子夹菜,眼前突然多了块帕子,转头看去,发现是贺栎山递来的。见我有些疑惑,他往自个儿脖子上一指,我便明白了。接过帕子一擦,发现是渗了不少血。
  于是将酒倒在帕子上,再在刚才被划伤的地方抹了两遍,就算处理干净。
  “承州的金蚕绣帕,安王破费了。”
  沾过血的帕子,贺栎山肯定是不会再用了,我将帕子收起来,像寻常一样开了句玩笑话,他却没搭话。去看他,发现他正看着我,目光叫人难懂。忽然之间,鼓声阵阵而起。
  舞姬怀中各抱一小鼓,两侧各立一人捶打大鼓,琴声鼓声相和——是裕达特有的一种歌舞。
  贺栎山收回目光,朝广场中央看去,“击鼓舞,有看头。”
  看完舞,吃完饭,回殿路上,我与晏载又碰了一面。
  他得了围猎的第一,被灌了不少酒,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往回走着。脚步有些虚浮,一不小心碰到了柱子,感觉要倒,我便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
  晏载站稳脚,看着我道:“多谢殿下。”
  “是本王多谢晏副将手下留情。”我道,“这回算本王欠你。”
  他醉眼朦胧,靠着墙缓了片刻。
  “晏载虽只一介武夫,但也不是傻子。皇上什么意思,殿下明白,末将也明白。先前打得激烈,全是为了给皇上看得过瘾,后面那一剑,不知殿下为何一开始没躲,叫末将也惊出了一声冷汗。所以这回不是殿下欠末将,是末将没掌握好分寸,要跟殿下说声抱歉。”
  这回之后,我与晏载便熟识起来,发现他其实并不如外表那样冷肃,得空之时,我二人也常切磋一番,关系就这么近了,我又顺带知道了他一个已经广为人知的小烦恼。
  我的四妹明聘,有一回在宫里放风筝,脚底一滑,眼看要栽进湖里了,正逢晏载进宫觐见,一个飞身过去救了她。
  我四妹见他英武不凡,芳心暗动,跟父皇说要选他作驸马。
  平心而论,我四妹相貌不差,作为我父皇膝下唯一一位公主,从小虽是被宠着长大的,但也只会耍些小性子,心思实则很纯粹,故作她的夫君,温香软玉享尽荣华,算是天大的好事。
  唯一一个麻烦的地方,就是做驸马的人,身上是不能背任何官职的。我父皇虽然疼爱明聘,但也算惜才之人,任凭明聘怎么恳求也不松口下诏,最后被她找得烦了,说让她先去问问晏载意见,如果晏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也行。
  我四妹在宫里纠结得千回百转,晏载那厢还什么都不知道。故此事还是从宫里传到宫外的。
  一开始听闻的时候晏载一直不肯相信,说他跟公主清清白白,都是别人胡传,后来明聘打着要习武的幌子,把他叫进宫当师父,这么处了些日子,明聘的行径也越发大胆,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他便是傻子也明白了,所以,他如今很纠结,很无助。
  公主把他看上,城中便再没有人敢给他说媒。先前他本来与一位姑娘看对了眼,后来那姑娘连书信也不给他回了,前段日子又相了户人家,两方高堂都觉得般配,就这么嫁了。
  新婚当晚,人家在喝合卺酒,他也在喝酒,拉着我,一边喝一边抹眼泪。
  “晋王殿下,我苦啊!”
  怎么说呢,此事我也很同情他,起身帮他将酒杯斟满,道:“从小到大,本王就没见过她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本王觉着,你与其这么躲着她,不如先勉强迎合她些日子,等她腻了,不想要你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晏载哽咽了。
  “晋王殿下,你这主意可真馊。”
  ***
  围猎回京那日,我与黎垣见了一面。
  也还是在文台寺中,依照上次定下的时间。他见着我,先给我斟了杯茶,坐回去闭上眼,面色一片灰白:“殿下。”
  我问他为什么。
  他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殿下性情软弱,叫人骑到头顶上撒野也能得过且过。跟着殿下,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道:“哦?你想做从龙之臣?”
  “殿下觉得可笑?可我觉得殿下更可笑。殿下事事伏低做小,祈求别人将你可怜,可要真等他人主了天下,生死不更握在别人手中吗?殿下,你天真。”
  “可如今你却好像要比我先死。”
  “今日殿下若没能赴约,待承王登基,从此我便是心腹之臣,算是真正的人上人。若殿下还活着,必然也知道了那毒下在承王马上,如此,不论承王还是殿下,定不会留我活口。”黎垣眼底一片绝望之色,“此局,是我赌输了。”
  “你这一赌,前程毁尽不说,把命也搭了进去,值得吗?”
  “我不赌,又何来的前程?”黎垣便笑了,低下头,用手摩挲着茶杯边缘,“殿下以为,我一个落榜了五次的试子,如何能在宫里待上两年,就中了榜眼?”
  我缓慢地、震惊地将他看着。
  “那时承王已经发现我与殿下的联系,便找上了我,说愿意在会试时为我走动,条件是让我为他办事。”黎垣抬起头,目光冷然,说的话却令人如惊雷在耳,“柳文崖的科举舞弊案,大理寺查了一个月都没进展,殿下就没想过,是有什么人在其中阻挠吗?”
  “你……”
  “柳文崖若死,承王尚且能保全他一家,若不死,科举一案牵出,”黎垣冷笑一声,“大家都没有活路。”
  我恍然追问,“柳文崖不是失足,他是自尽,还是被杀?”
  “重要吗?”黎垣语气淡淡,“查到谁,谁就得死。”
  我沉默不语。黎垣又道:“殿下怀疑我在骗人?”
  他嘲讽一笑,“也罢。殿下虽然优柔寡断,但我跟过这么多个主子,也唯有殿下稍亲厚些,如今我便再送殿下一份大礼。这茶案底下……”
  话还没说完,大门忽然就被破开,一柄长剑就在此刻朝黎垣胸口袭来。
  鲜血流了满地,正流到一人脚下时,那人“啧”了一声,抬脚躲开,笑眯眯接着往前走。
  “三弟,这卖主求荣之人已被我解决了。”
  刚才出剑的死士伸手探了探黎垣鼻息,回头跟我二哥点了点头。我看着黎垣的尸体正发愣,另外两名跟在我二哥身后的侍卫就上前将他拖走。
  是啊,黎垣已投奔了我二哥,文台寺这处我二哥也应当知道。黎垣孤注一掷一赌,我二哥却不可能不留后手,此事若败,最大的隐患不是那马圉,而是黎垣。
  如我没有中计,最大可能就是与我二哥撕破脸,黎垣一死,才算真正的死无对证。出京之前,我二哥必然会派人跟着黎垣,一旦事情败落,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人将他灭口。
  那死士显然一早候在了门外,所以方才我一进门,黎垣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什么时候死,只看我二哥的人回京之后什么时候通知到跟着他的死士。
  却没想到他自己也亲自来了。
  我站起身来:“二皇兄,你这回是真将我吓了一跳。”
  段景昭慢悠悠拱手:“哎,对不住对不住。二哥请你喝酒。”
  回府之后,我脑子一直有些乱。
  黎垣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将科举一案告诉我,是真心所言,还是别有用意?
  他恨我二皇兄将他当做棋子,想借我之手报仇?极有可能。他那时只知我没死,不知我与我二哥已成了同谋,或许猜测我下一步就是要报复我二哥,于是将此事和盘托出……
  可此事……真是我二哥所为吗?
  第29章
  过些日子, 科举舞弊案又有了新的进展。
  这进展又要从头开始讲起。
  其实此案真正的开始,是几位落榜的试子联名举报了一位名叫高晟的同窗,说他昔年作诗写文狗屁不通不说, 错别字也是一大堆, 竟然在乐安十六年的科举中得了第五, 这么几年又一路升官, 已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
  只是此状一路告一路被拦, 还被人打了几回。告人的几位气愤不过,直接去了大理寺外头那条街拦人, 刚好就拦到了江起闻。
  江起闻也是位不怕事的主,直接将折子呈到了我父皇面前。
  说当年科考, 柳文崖及一众阅卷官员,皆有舞弊之嫌。
  科举舞弊从来都是大罪, 此状一告,朝野俱惊, 当年的几位考官, 除了柳文崖没来得及外,纷纷被请到大理寺问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