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若是无法治理,杀掉就好了。”
  杀——
  谢明眴冷眼:“一旦有消息,便迅速来报,不可有推迟。”
  “传唤喜安。”
  “是”,李苗信不敢再有反驳。
  不时,谢明眴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人。
  他浑身上下都是被抽打出的鞭痕,却还是固执的不肯低头,被人拖拽着,扔到谢明眴面前。
  谢明眴慢条斯理擦剑的手顿住。
  “谁让你们这样送人的?”谢明眴问。
  “殿...陛下”,那下属紧急改口,站在不远处,声音发抖,不敢靠近。
  “三日前,我让你们好好看守喜安,”谢明眴提剑,站起,一步一步往他们身边走。
  他表情僵滞,好好看守?
  不是说殿下和陛下兄弟情深,他定是对这人恨之入骨,不是要往死里折磨吗?
  那下属吓的浑身冷汗直冒,磕头跪地:“不是这样的,陛下...”
  他声音还未落下,手起剑落,一颗人头水灵灵的滚落在喜安身前,他听到谢明眴道:“怎么多出这么多听不懂人话的废物?”
  喜安抬头,看见谢明眴皱紧的眉头,那剑上还带着血,架在喜安脖子上:“你也是吗?”
  喜安冷静:“殿下,您不用这样,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谢明眴冷冷看着他:“为什么突然出手。”
  喜安眼睫低垂:“属下一时蒙辱,郁结难平,遂致神思昏聩,犯下弑君之罪。”
  谢明眴的剑又抬近几分:“喜安,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那我换个问法,为什么要帮史元容打掩护?”
  “殿下,您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再问。”
  喜安苦笑一声。
  谢明安被杀当夜,史元容买通宫中宫女,换了谢明安的香。
  “这药唤作‘帐中香’,能够令人血脉偾张而亡,死后脉象如拖阳之症状,等到夜间帐暖之际,药性就会发作。”
  史元容急切拉着喜安的手:“好侄子,不需要你做些什么,第二日,伪造成他纵欲过度死亡的假象,我会想方设法把你救出。”
  “裕王不会放过我们的。”喜安静道。
  “他随着苏逸去了南泽,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我们只需要在来路上设下陷阱。”
  史元容那张脸上写满迫切:“那狗皇帝如此羞辱你,难道你就不想杀了他吗?”
  所以,杀掉他的方法,是让我再去爬一次龙床。
  喜安定定看着这个已经分辨不出和原来和善的小舅的人,闭了闭眼:“我会的。”
  “我已经找到谢九的亲生兄弟,”史元容看向他:“谢九不能留,所以这药,谢明眴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殿下不在京中的,”喜安声音极低哑:“舅舅,放过谢九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什么狗屁孩子。”
  史元容狠狠唾了一声:“若不是因为他的父亲告密,你父亲也不会就此死了,狗皇帝一夜之间屠尽李家满门,害你我叔侄分离,我也被迫改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喜安默声:“可是上一辈的因果,和他没关系...”
  “荣儿!你怎么能糊涂至此!”
  史元容捶胸顿足,紧紧扯住他的手:“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我们潜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等到一切事情结束,我们便能为李家平反冤屈。”
  史元容已经开始变得癫狂,他笑着,声音止不住的提高:“荣儿,很快了,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
  “你很早之前就和史元容联系上了,”谢明眴淡笑:“藏得可真好啊,喜安。”
  “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好玩么?”
  谢明眴蹲下身,细细地打量着他身上的痕迹:“你竟然真的可以狠心杀掉谢明安,不可思议。”
  喜安眼角滑落一滴泪:“是我杀的陛下,一切都是我的错。”
  “谢九被史元容关起来,一根根剁掉手指的时候,你知道你错了吗?”
  “苏月手被李霜折断的时候,你知道你错了吗?”
  谢明眴此刻的语气还算平静。
  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暴怒起来,死死的,如蛇信子缠绕住喜安的骨头。
  “苏逸被你们商量着下迷药送上山匪头子的床上的时候,你知道错了吗?!”
  “来往南泽的信件,我要你们一张不落的全部吐出来,”谢明眴盯着他:“如果少了一张,李续荣,我要你生不如死。”
  “明日,我要看见所有的信。能做到吗?”
  “能......”
  “今日史元容于午门斩首示众,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谢明眴冷笑,忽略他脖子上的血痕还在往外冒着血,起身,将那把剑插在一旁的尸体上:“运气好的话,你还能见到他死前最后一面。”
  喜安注视着远去的人,被人再度拖拽起。
  他昏死过去。
  ……
  谢明眴去了他和苏逸的房间,安静的坐了很久。
  片刻后,他起身,和匆忙赶来的李苗信撞上。
  李苗信不太敢看向他,但不带有丝毫拖延:“殿下,是南泽那边的消息。”
  “说。”
  “南泽数日前被水淹了!”
  第75章
  浓稠犹如墨色的夜降临的时候, 残月挂在乌云后,只是隐约透出几分光,勉强让人能够看清眼前崎岖的山路。
  几匹快马行在官道上, 马蹄声凌乱而又急促, 冲散夜色的寂静, 扬起的尘土随着马蹄渐远。
  “快!”
  谢明眴低喝一声, 猛夹马腹,那马很快就似利剑一般飞出。
  南泽数日前被洪水淹了。
  也就是自己离开后没多久,南泽便发了洪水。
  没想到,自己偶然间一句玩笑话, 竟成了真。
  规模估计不小。
  李苗信送完那信后, 断断续续的奏折也送了上来, 求赈灾款, 求米粮,求药材。
  谢明眴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赈灾款项, 便收拾行装驾马出了京城。
  再快些,再快些, 谢明眴心中默念。
  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下,那是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的恐惧,冰冷。
  苏逸不会死的。
  他们明明不久前才分开一次,苏逸不会有事的。
  但是无论怎么洗脑自己, 谢明眴心底都会涌出那个可怕的想法。
  身后隐约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刺耳。
  谢明眴驾马的速度依旧没有减下来。
  他心中焦急,不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但却知道, 这条路上,想让他死的人却层出不穷。
  谢明眴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前方山路拐角隐约闪出一道黑影, 谢明眴心头一紧,死死勒住马鞭,那马仰天,发出嘶鸣声。
  但是很快,谢明眴就意识到了那道黑影是什么东西。
  是魏回!
  谢明眴抿唇,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被剑尖死死抵住,只差一寸,便触碰到眼尖。
  “殿下!”
  身后的士兵赶来,谢明眴却早已翻身跃起,他飞跃几步,双手已然握住剑尖,血不停地往外涌出。
  谢明眴忽略痛感,试图摆脱对方。
  忽然间的,一支箭矢忽地冲破天际,刺向那打了个响鼻的马儿腿处。
  那马儿受到惊吓,猛然昂首发出刺耳的嘶鸣,前蹄腾空,猛地向前冲去。
  “不好——”
  谢明眴捂着自己的被剑割破的手臂,躲开发了疯的马儿,但是却不曾想,那马忽地换了个方向,直直朝向谢明眴,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天旋地转间,谢明眴只见魏回阴沉的双眼。
  他喊道:“去死吧!”
  呼啸的风声刺激着谢明眴的大脑,他的身体破空,往下坠去。
  恍惚间,他想抓住什么,但只能扑空。
  坠落。
  无限的落空感。
  但又诡异的等同于上升。
  一个声音响起,那惊悚的声音让谢明眴挣扎着,想要看清面前的情景,但只有黑暗吞噬了一切,连月都看不清。
  他听见对方在说:苏逸。
  苏逸怎么了?苏逸还好吗?
  没怕过任何事情的谢明眴开始浑身颤抖,他听见最后一声向他宣告。
  苏逸死了。
  倾斜的地平线开始溶解在他所见中,变成被撕裂的絮状棉花,谢明眴痛苦地抱紧自己,却感受到了巨大的撞击。
  他的大脑似乎被人强硬的挖出一些东西。
  谢明眴挣扎着撑着自己的脑袋,恍恍惚惚间,他还想要爬起,可是却感受到血液从他身上渗出,
  痛苦,折磨,沮丧,失望,复杂的情绪涌上,谢明眴眼前不能够再看见任何东西。
  只剩下一片无望的黑夜。
  谢明眴彻底昏过去。
  这样黑暗的夏夜,也是闷热。
  苏逸死在这个闷热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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