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自从妈妈死后,岑晓晓就更害怕继父了,曾经也很害怕,但是她可以躲在妈妈的身后。她是个omega,当信息素第一次作为明显性征出现时,她感觉到了继父宛如野兽一般的瞳孔在放大。
继父贪婪的说:“是紫丁香……”
岑晓晓的信息素是紫丁香。
十四岁那一年,有一个alpha标记了她,是她的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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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我和你一起。”简秀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蔚起摁在了座位上。
“简秀,你身体和精神海的强度都不够,现在出来也来不及更换护航服了。”
蔚起眼眸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邃,他垂下眼眸,吻上了简秀仰首望他的眉心,信息素细细密密的渗透在狭窄的舱室里,简秀呼吸逐渐平息,心神俱静。
他呢喃道:“蔚起,我一睁开眼,你一定要来接我。”
标记以后,檀花橙花几乎从不分离一般汇聚,自生理本能处互相依偎,于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汲取彼此一点生机的能量。
蔚起:“好。”
简秀攥住蔚起的衣襟:“你记住,一定要来接我,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蔚起注视着简秀,青年拥有着较好惊艳的眉目,他永远都在以这样天真湿润的眼眸盯着自己,他知道他怨恨、狡猾、怯懦,恐惧;病弱的躯体里承载着无可溯及的沉疴。
但他是简秀。
简秀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蔚起又一次吻了他,以唇封缄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简秀,你不能再说,我也不能再听。
此际,年轻的教授从未有任何一刻比当下更直观的感受到,基因在abo三性规则中刻下的信息素,所谓本能的力量。
是水,是火,是氧气,是阳光。
是有机物,是无机物,是生命本身渴求的一切。
也无怪曾经三个世纪以前各有所爱的一对绝对契合者意志会永恒与自己身体背离,分崩离析,唯有苦痛,以此一生,无可救药。
然后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怀里。
简秀没有来得及低头去看这是什么,蔚起却扣住他的头,加深了拥抱,蔚起的精神海凝成了丝,自他手腕缠绕而上。
他看不见蔚起的脸,但可以清晰听清他的声音。
“简秀,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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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晓晓吞下了第三颗糖,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吃糖的速度在不断的加快,她仿佛要将自己的时间拨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其实一直很恐慌且孤僻的活着,一直到高中。
那天她自己去找自己的班级,在楼梯转角处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给撞了个满怀,很疼,书洒落的一地,她下意识想要给这个人道歉,却听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少年蹲下身来想要扶起她:“对不起啊,同学,这些书老师急着要,我没来得及看路——”
岑晓晓愣楞的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这个人。
“哎!晓晓!”徐应晨满心欢喜,“你是晓晓!”
他们都长大了,徐应晨已经不是而是那样稚嫩的模样,但是依然是满身洒脱的阳光气,他是被充满了爱包围住的力量庇护着长大的孩子,他不必被任何命运裹挟。
彼时,岑晓晓是那样天真的以为。
徐应晨和小时候一样,依然是很好的孩子,他坚持着要把岑晓晓送去医务室,放学以后,他也坚持要送她回家,被岑晓晓拒绝了。
她不想要这个人发现自己的暗面,更不希望继父发现她有了新的朋友,这个人不喜欢他有其他朋友,在他看来,她一旦有了其他寄托,就像菟丝花突然长出来了骨头。
可是,在某一天,徐应晨在放学时拉住了她的手,在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校园里,回避了整个世界,担忧又真诚的问。
“晓晓,你是不是过的一点也不好。”
“我过的很好。”岑晓晓想要把自己手从徐应晨手抽离出来,但是没有成功。
“晓晓,你一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是我不是别人,我是小晨啊。”徐应晨认真的和她说,“你可以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一定一定不要错过。”
他说道:“如果有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好的办法,应该不惜一切去把握才对。”
他告诉岑晓晓,追求美好,哪怕是利用,这也并不可耻。
岑晓晓那天再也忍不住,哭了很久,徐应晨陪着她,在学校的梧桐花树下,等着她哭了完,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告诉她不要哭了,而是温柔的捧着一包纸巾,等着岑晓晓哭完,回应她的每一次泣音。
岑晓晓:“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我妈妈,我妈妈说你是omega,也是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会有很多很多觉察都觉察不到的恶意和诱惑。”徐应晨仰着头看头顶的桐花,“我妈妈说,一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孩子,要受多少委屈才可以长这么大啊。”
那一刻,岑晓晓哭得歇斯底里:“徐应晨,我好脏的。”
“晓晓,不脏的,我爸爸的科室里面有很多病人,他们的伤口会溃烂,所以医生会给他们清创,把腐败的肉割去,用上新药,然后就静静等待,新的组织会覆盖住原来的空缺和伤口。”
徐应晨把地上的桐花捡起来,细致的擦拭干净,然后放到了她的掌心。
“爸爸说,会留下疮疤,那是生命的重新萌芽后的花。”
这个人明明只是个beta,岑晓晓不能从徐应晨身上索取任何关于信息素和精神海的悸动,甚至她没有任何一刻仰赖过信息素来获取心定,但她却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要拥有这个人。
岑晓晓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喜欢徐应晨。
她应该是喜欢徐应晨的妈妈,喜欢徐应晨的爸爸,喜欢徐应晨的家庭,喜欢塑造这个人背后的一切。
岑晓晓:“徐应晨,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第二天,陈阿姨来到了学校,她是专程来接岑晓晓的,陈阿姨身边有一个一直冷冰冰的严肃姐姐,她永远把情绪藏在眼镜后面,只有在和岑晓晓对视的时候,才会稍微弯一点点弧度。
“你好,晓晓。”
她面对岑晓晓时,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安抚。
“我是一名律师,主要负责未成年人与omega保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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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起站在感叹号的航行总控室,冷冷的蓝光照亮了他的五官,他的身侧是这次感叹号安排的主要护航员们,他们才是负责了本次护航工作的主要人员。
“蔚上校,您可以回去休息的。”其中一名为首的护航员对他说道,“这条航线我们走过很多次,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没事,我只是看看。”蔚起颔首,却依然没有离开。
他确实很不安。
这种不安源自于蔚起精神海本身内部的悸动,像是在某种灾难即将席卷而来前的预知,越是靠近边境线越是明显,这是曾经常驻于边境时期蔚起从未感知到过的。
蔚起已经将这种预感上报于中央,但是鉴于一切都尚未明确,倘若在此时大动干戈的突然调动什么,反而更容易引起大范围的社会不安与动荡。
况且近期的蔚起信息素起伏也造成了精神海的不稳定,谁也无法笃定这是否只是一次异常的感知。
毕竟,感知太过飘渺,人类依然需要实体。
最终,根据推定,星联中枢还是决定加强边境力量,在迁跃点的终点,无论哪一个太空港口都将直接由边境军接管。
在此之前,蔚起并不打算放松警惕。
在星际迁跃的过程中,粒子结构承受极为巨大强悍的挤压和振动,这个过程异常痛苦,强行要在这个转圜物质跨越时空的过程中感受超负荷一般的撕裂,所以每一个护航员或多或少都会有精神海长期负荷后所造成的失控问题。
强烈的空间扭曲与粒子流的冲击已经迫使护航员们开始身形摇晃。
他们惊异的发现,只要适当靠近这位年轻的omega上校,就仿佛跨入了一个以此为圆心的无形领域之中,适当的削弱了这种不适感。
浅淡,却切实存在。
蔚起的瞳孔浮动着一层浅淡的盈盈蓝光。
他抬手覆盖于自己的心脏处,就在方才的某一瞬,他的心脏深刻沉重的刺痛了一刹,钻心剜骨,切入肺腑。
蔚起抬眸,试图从眼前屏幕里洪流一般的刺眼光芒中寻找到什么。
他好像听见了一个女孩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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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血流自岑晓晓的鼻腔之中顺延着流出,但是她不觉得有多疼,也不觉得难受,她手中的糖果有着极强的致幻和镇痛效果,很快,她将要破茧。
女孩吃下了第四颗糖,她的发丝逐渐覆盖上了流光般的雪色,眼尾浮动出深蓝色的鳞羽碎片。
要不了多久,她将再感知不到人类的痛苦了。
继父入狱的那天,陈阿姨来接她放学,告诉她以后将会由社区来主要负责她的生活学费,在她没有独立生存能力之前,政府会拨出一定的经费用于对她的社会化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