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简秀捧茶淡笑:“我不太会品茶,那是我妈妈的爱好,不过我爱喝梅子箐,也不讲究什么年份产地,随便网购的,因为口感甜一些。”
这是半点不接茬,但谢成岭依然八风不动:“那巧了,庐山云雾号称‘六绝’,香浓味甘,应该符合您的喜好。”
简秀:“谢部长,你我开门见山,费这么大劲把我从执行厅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又亲自斟茶倒水,中间过手执行厅和检察院,不是为了调侃茶水的。”
“还有一个,东部星区的科技部。”谢成岭笑眯眯地为简秀补全了,“中央星系一线研究院……简教授,你看,难怕十一年过去了,您也依然是钟教授的爱徒啊。”
“后辈不懂事,徒劳前人操劳,是该羞愧。”简秀没有被这句话动摇,安静悠哉的啜饮着茶。
谢成岭:“我们需要您分析苏珊的生物样本,也需要您彻底打开九号试剂的大门;您想去边境线,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帮您办到。”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不能理解,您明明可以通过梵生春和我联系,为什么非要借助颜夫人来和我商讨,这个分量——太重了。”
倘若是梵生春,那么一切只是简秀与他的个人交易,而加上了颜姝,那么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简秀为了与他谈判,加注上了自己父母两家的筹码。
“前天晚上星廊广场的事件,让我觉得不得不这样加重砝码。”简秀把玩着茶盏,“我做事不喜欢精打细算,我要万无一失。”
“齐家我会帮你们解决,但请人办事总归是人情相互的。”简秀淡笑,“还请谢部长拿出点诚意来。”
谢成岭:“请放心,苏珊·罗莎的生物样本和相关的一切资料我已经为您调取来了,解析实验室也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任何监控,绝对安全。”
他保证道:“这次调取更不会留档,不用担心其他任何负面影响,我们不会为您留下任何风险。”
简秀终于放下茶盏:“那就烦请谢部长带路了。”
“说实话,我很好奇,这有什么值得简教授你这么费劲心思的?”谢成岭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年轻人,神色格外考究,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一个他不可理解,却又不愿毁去的一个人。
谢成岭其实总觉得梵生春太锋利又太理想主义,却又于心不忍去折毁这个人,不可不说,他的心底多少也有一些期待。
期待总有更好的一天。
“他之于简教授,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beta,何必这么挂念。”
“是同情吗?还是慈悲?”
“慈悲?同情?”简秀愣了片刻,然后回过了神,失笑,“您是把我当成了谁吗?怎么会这么想我?”
闻言,谢成岭脸颊不由一阵抽痛。
“谢部长,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慈悲。”青年教授的眼神有些冷,“如果我真的是慈悲,那么对于他来说,这种不相干的慈悲,才是罪。”
“这叫兔死狐悲,是这个世间最无用,也最虚伪的一种感情。”
说着,简秀眼睑一定,咀嚼起方才谢成岭的一句话。
他,籍籍无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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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徐应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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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起端坐在金属硬质的座椅上,面前是出于礼仪,随行人员给安排的所里工作人员熬夜常喝的咖啡,为了不使得这次的会面太过寒酸。
事实上,在拘留所的会面,已经足够诡异了。
“你再说一遍?”齐星涛这几天应付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他的律师,母亲的秘书,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人,或是调查组或是其他什么人,但是第一次有人的开场白和眼前这个人一样。
“徐应晨死了,前天的星廊广场。”蔚起重复了这句话。
“嘶——他……叫徐应晨?”齐星涛总算摸索清楚了一点逻辑,满不在乎的反问道,“我睡过的那个?那个bata?”
蔚起冷静的注视着他:“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名字干什么?靠……他死了,自杀?我这顶多就是个□□,他老老实实拿钱闭嘴不行吗?要什么贞节牌坊?”齐星涛脸色骤变,“怎么这么麻烦……啧,完了……老头子得骂死我了,一时半会出不去了。”
“他杀。”蔚起盯着他的眼睛,“而且是虐杀。”
齐星涛突然一愣。
原本二五八万的懒散瞬间散去。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突如其来的冰潮汹涌的扑打在他的身上,附着入骨,如坠深渊。
“等等!不可能!”他猛地砸到了蔚起的面前,撞翻了桌上简陋的两杯咖啡,呼吸急促而猛烈,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谁特么想动我们家!找死!”
“找死——!!!”
alpha愤怒失控的信息素瞬间充斥满这个狭窄的空间,警报的声音骤然响起,警务人员迅速进入房间,将本就被手铐禁锢在原位上的齐星涛给摁在桌面上,一只银白色的自动注射器没有丝毫停顿的扎入了他的他的手臂上。
从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即便是虎落平阳,又哪里受过这样粗暴直接的待遇,他暴躁的大吼着:“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我——我是……”
药效起作用了,他安静了下来,被这些安静沉默的警务员们扶着,坐回了原位。
“你是谁,我们很清楚,否则也不可能在证据确凿的时候,你居然还在这里了。”蔚起抬了抬手,示意警务人员出去,“他们不好撬开你的嘴,所以我来。”
齐星涛呆滞的闻道:“你是谁?”
“抱歉,保密。”蔚起自觉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轮到我提问了——那一天,除了你以外,还有谁?”
齐星涛冷笑:“房间里的人你们不都查了么……”
“但是徐应晨的身体里没有他们的dna,只有你的。”蔚起打开终端,翻动着自己这边调取的资料,“伤情鉴定显示……那一天在他身上的虐待伤口,不可能只是一个人完成的,也许你是刚好有兴致的人,但也有人的兴趣似乎被你带起来了?”
“呵,很懂嘛,一个omega?你也玩过?”齐星涛讥讽的冷笑,“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吗?还是beta?或者——像omega一样的alpha?”
“名单。”蔚起打断了他,“我可以考虑争取作为你积极配合的一部分。”
“考虑?给了你又有什么用?你能撼动什么?”齐星涛懒懒的摊到了椅子上,后半句紧跟着低低骂了一句什么,微不可闻,“真的,真正的权力面前,他能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齐星涛,齐局长已经退居二线了。”蔚起淡声道。
“所以你觉得这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齐星涛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我爸下来了,我爷爷还没死呢!我爷爷——”
“不,这和齐将军无关,只是是时间到了。”蔚起语气没有一丝紊乱,“原本齐家还能在撑一段时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是有人趁你们病要你们的命,也想重创东部星区罢了。”
齐星涛一时哑然,粗重的喘息:“那就更不应该让他们得逞!”
蔚起:“已成定局,我只是恰好路过。”
如果没有关联到这一层,徐应晨本不用死。
他被作为一个可以无限放大的裂口,被人抓住,然后毫无在意他意愿的撕开,就是为了撕裂齐家的一个缺口,然后借助齐家再撕裂东部星区的缺口。
他们目的不是缺口本身,而是遮羞布后被权与欲滋养的恶;那是直白混沌得不可思议的恶,与整个人类社会的高位共生的恶。
无论比之齐星涛,或是比之蔚起,相较于他们这些切切实实享受过权力挥霍的人来说,徐应晨才是真正的牺牲品。
他是一个本该普通且毫无关联的beta。
正当两人僵持时,推门声突然响起,一个警卫匆忙进来,并没有多关心此刻氛围的不虞,而是几步快步行至蔚起身侧,附身低语。
蔚起眼眸一动,点头示意明白了。
待其他人离开后,蔚起再度看向了齐星涛。
他说道:“齐局长……离世了。”
这个消息太过于猝不及防,又杂又乱,快得甚至让齐星涛有些恍惚,他不可置信地再度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是服毒,自尽。”蔚起坦然得没有一丝的怜悯,“齐星涛,你的行径不可能是造就现在这个局面的主因,但这是直接原因。”
齐星涛心神剧震:“你骗我!你们诈我!”
蔚起:“做这些没有意义,我甚至可以保释你二十四小时,让你去认尸。”
“不可能……不可能……我爸还那么年轻,他不会死的……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齐星涛瞬间颓唐着软到在椅子上,此时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像是一滩烂泥,
“其实只要你认罪,齐家愿意断臂求生,把一切都推到零星的几人身上,也未必没有一争的喘息之机。”上校的眼神几乎要将这个在浮华名利里耳濡目染的少爷看透,“但是那是为齐家续命,不是为你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