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被饿醒的感觉太让人怀念了。”齐余元捂着肚子,缩在被子里不愿起床。
  简席迎因为伤口没睡好,一晚上总是被伤口愈合的瘙痒折磨,几乎睁着眼度过了一整晚。早上听见齐余元的感慨,只觉得现在的人大脑可能都不太正常。
  将人喊起来赶回旁边卧室后,简席迎开始洗漱换衣,在桌边走过第两回的时候,忽然发现桌角容器里的手臂撕裂口飘出几根黑红的神经线。
  他停下脚步,看着在福尔马林里漂浮的手臂,开始了奇怪的联想,“找齐以后是不是还要找人重新缝起来?”
  简席迎脑海中顺应着浮现出一具满是缝合线的苍白尸体,行走的时候可能还会四肢不协调。
  路谈自从找到这一部分身体为止,都没有感受到什么连接,他也不清楚找齐以后怎么办,但应该不是缝起来。
  “你应该也听到广播了,也许我们应该去找找政府设立的焚烧点,可能还能在里面找到一部分。”
  简席迎想起回来路上的广播声,没有情感的女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回荡。
  一般的焚烧点都选在火葬场,位置偏僻,不过简席迎也只是随口一说,那些吓怕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考虑到疾病的问题,说不定在疫病爆发前就已经死了。
  【不会】
  路谈隐隐约约清楚自己的身体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一定是被藏起来了。就像他有意识的时候是从土里爬出来一样,就连现在有了一点点链接的手臂,也是被人放在废弃的商场里。
  一人一手盯着容器里飘出的神经线,思考其他部位会在哪里。
  漳市很大,从市中心向外一共分了六个区域,而且还可能并不在这个城市,毫无线索的寻找让人毫无头绪。
  而路谈则更是想不到什么,他看着本属于自己的身体部位,想着的却是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有身体拥抱席迎,单纯两只手会不会很奇怪。
  不过席迎应该已经习惯了,不会再害怕。
  “哥,该吃早餐了。”
  卧室门被敲响,简席迎收回目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发尾最近总是扫着后脖颈让他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打理造型,走到卫生间拿过几个黑色发夹将后面的头发夹了起来,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随意往后将眼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走出房门。
  而在他走后,镜面中依旧有着人影,里面的“人”再次理了理头发,诡谲地盯着远去的背影。
  简席迎看着客厅餐桌上的速食面包,沉默着看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根本没有要吃早饭的准备。
  “只有这个,还有都是一些辣条薯片之类的,你应该也不喜欢。”齐余元快速往嘴里塞了两口,咀嚼了几下,又拿过牛奶喝了两口一起顺进肚子里。
  这人适应的速度很快,此刻已经吃完一包,开始拆第二包。
  “我还不饿。”
  可能是养身体期间一直没什么胃口,简席迎之前躺在病床上只能输葡萄糖,以至于现在看见吃的其实根本没有食欲。
  简席迎只喝了一杯牛奶,还是齐余元害怕他挑剔,特地提前从牛奶盒里倒进杯子里的。
  饭后,简席迎指使齐余元开始收拾东西。
  “我们要去哪儿?”
  “我还有一点事,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或者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吧,回去看看。”
  简席迎说到最后一句时,状似不经意地侧过身子,余光却集中在他的脸上,见他表情没有异色才收回视线。可能和上次被偷袭有关,某个瞬间他都会怀疑周边的真实性,会觉得自己又踏入了什么陷阱里。
  身边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他无法确定。
  齐余元原本还想辩解一番,张开嘴也又哑了,他已经快三个月没回去过了,其实那次他连老头子的面都没见上,只是打了一通电话。那个时候他单纯以为是知节哥他们出国,老头子担心简席迎,叫他过去做伴的。
  可是后面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外面越来越危险,家里却从此没了消息,那时候他被整晚的噩梦吓得不敢出门,现在……齐余元看了一眼站在简席迎肩膀上的断肢。
  “哥,我一个人从临熹过来找你不是为了自己在这里游荡。”
  齐余元想不通简席迎突然要抛开他的理由,目光在桌角的容器上晃了一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闭着眼大声承诺道:“要是你还想去砍别人的手臂,我可以帮忙,只要别让我挥刀就行。”
  说完,原本还有点声音的房间陷入了寂静,齐余元喘着气,小心睁开一只眼去瞧,简席迎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去医院的时候真应该开点补脑子的药。”简席迎习惯了他经常性的抽象,心里的警觉渐渐散去,没再说让他留在这里的话。
  离开的时候,齐余元自觉地跟了上去,因为简席迎的手伤,行李全部都是他提着,全部塞进车子后备箱以后,坐在驾驶位,“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简席迎坐在后排,闻言随意指了一个方向,一旁座位上容器里手臂探出的神经线又长了一点,在液体里缓缓朝着一个方向晃动。
  路谈趴在简席迎腿上,血线时不时会突然伸出窗外,打散一团又一团游荡过来的阴气。
  刚出发没多久,简席迎收到了余衍的电话。
  从上次医院见过一次后,他就没再和人联系过,简席迎不想去怀疑别人,但桩桩件件的凑巧,又不断让信任站在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坠崖消失。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齐余元从后视镜中奇怪地看了一眼,正准备开口提醒他抬手接听了。
  “我打算去一趟普渡寺,要不要一起。”
  电话那边余衍直接了当地说出要点,如果那里真的有用,说不定这个“灾难”会有破解的方法。
  他耐心等待着电话那边的回复。
  余衍等了一会儿,只能听见时而刺拉响的电流声,看了一眼未挂断的电话,又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那里确实不错,但我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见一面吧。”
  两人交换了地理位置后,齐余元打着方向盘换了方向。简席迎扭头看着窗外,神色莫名,突然从余衍口中听到普渡寺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好像就是讲路谈送到寺里去超度,清净了几天,可能确实有几分作用吧。
  余衍挂断电话,又看向手里被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佛经,里面大多讲的都是清心寡欲的内容,他却当成最后的圣经,力求从晦涩的经文中找出一条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开车差不多半小时也就到了。
  下车,简席迎环视四周,不清楚余衍怎么是约在公园里,周围的树木花草泛黄,只有根茎还在苦苦坚持。
  “手怎么受伤了?”
  余衍看见简席迎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手腕上格外醒目扎眼的白色纱布,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也才过去不到一周时间,这人又将自己弄伤了。
  “意外,你怎么突然说要去普渡寺,被传染也开始信神拜佛了吗?”
  余衍看着他的伤,知道这人又不打算说,叹了一声,才扯着笑解释,“吴钰之前提过,要是真的有神也就好了,可惜现在在人间游荡的只有鬼。”
  “听说那里之前就非常灵验,我想着去探探虚实,说不定真有什么解决方法呢。”
  简席迎微微点头,对于他口中的事实没有辩驳,神色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余衍期望看见的色彩。
  两人交流看着无比和谐,实际上路谈已经好几次找着角度,猛地将血线抽向余衍,他实在讨厌这个人,但屡屡血线还没打到人身上就被方怡婷一把抓住了。
  一鬼一手在一旁打得有来有往,身处漩涡的两人则毫无反应,惹得齐余元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他们的淡定,灵异的凶残,还是他真是幸运没有被因果论的灵异纠缠。
  余衍见简席迎兴趣缺缺,就知道他所说的有事并不是推辞,便扭头看向一边没说话的齐余元问道:“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
  齐余元瞥了一眼灵异,一个劲儿摇头。
  那女鬼恶狠狠瞪着人,像是他一旦点头答应就会冲上来叫他好看,况且他原本就同余衍不是特别相熟,相比之下肯定是留在简席迎身边。
  “我还要照顾哥,就不去了。”
  “那行,有消息我会给他信息。”余衍对此没再勉强,只是看着好友的脸,一时间有点惆怅。
  短短几月,世界天翻地覆,他隐隐从简席迎身上感到一种隐秘的疏离,但他现在无法探究缘由,最后也只是相互关心几句各自离开。
  回到车上,齐余元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儿,见后面的人一直不说话,“现在再往哪儿走?”
  简席迎沉默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漳市这么大不可能乱晃就叫他们找到碎片,瞎猫不可能逮着耗子,他现在也不再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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