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王君?见状,厉声喝道:“你们都疯了不成?!都起来!”
他军令一下,有几个将领当即起身。哥舒克等人都低头不动,连累了大部分军人是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之间,都僵在那里。
“好啊,好啊。”洛北笑得温和,“我看你们,都戴了铠甲,领着自己的士兵了。威风凛凛,都是国之大将的模样。风流潇洒,远胜往昔啊。行了,都起来吧。”
由哥舒克和张远领头,一众唐军将领都站起了身,不少将领眼中还含了泪花。
王君?见他积威深重,知道想要骤然出手把他杀掉已是绝不可能,咬了咬牙,沉声道:
“碎叶郡王驾临凉州,不知所为何事?还有,为何同这突厥汗国的左贤王混在一处?!难道说,朝中风传你与此人过从甚密,有叛国嫌疑竟是真的?”
他句末突然发难,将声音提高八度,发出一句怒吼,就如一道惊雷炸响在空中,震得整个唐军队列为之一动。
阙特勤见情况紧急,连忙举起右手,命自己身后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看准了再射,伤到乌特特勤,我绝不轻饶!”
洛北冷声道:
“大唐与突厥和议已定,我邀请突厥左贤王前来凉州处理一件要务。我是辅国大将军,碎叶郡王,我如何行事恐怕不需要你王君?批准吧?你竟敢诽谤朝廷命官,不想要脑袋了吗?!”
王君?目光如刀般盯着洛北:
“洛北,你莫要忘了,这里是凉州,不是碎叶,不是碛西!你虽是建节碛西的碎叶郡王,但在这里我说了算!你与突厥左贤王勾结,私入我凉州境内,分明就是叛国之嫌!今日,本将就要替朝廷清理门户!”
他话音未落,唐军阵中弓弩手已经将箭矢对准了洛北,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好啊。”洛北张开双臂,望着一众军将,“大唐的将士们,我就在这里,倘若有人要对我放箭,那就来吧。”
洛北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丝毫没有被眼前的箭雨所威慑。他的目光扫过唐军阵列,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却在王君?的操控下,对他虎视眈眈。
“洛将军,你这是何苦?”哥舒克忍不住出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你若退兵,我们还能想办法保全你。”
“保全我?”洛北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哥舒克,你我都是大唐的臣子,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职责?王君?以强凌弱,残害部族,杀良冒功,这是何等罪行?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将他绳之以法!”
“你凭什么这么说?”王君?咬牙切齿,试图在气势上压倒洛北,“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洛北冷笑一声,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高高举起,“这是凉州部族送来的求救信,信中详细描述了王君?残害部族,杀良冒功的罪行!”
唐军阵中一片哗然,许多士兵和将领都露出震惊的神情。王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这封信是我在一个小部族的部族首领那里得到的,”洛北继续说道,“他亲眼目睹了王君?的暴行,他为了保全自己的族人,才将这封信交给了我。王君?,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是诬陷!”王君?大喊道,试图挽回局面,“这封信分明是伪造的!”
“伪造?”洛北冷笑一声,“王君?,你以为只要把罪名栽赃给突厥,就能万事大吉?!实话告诉你吧!我邀请左贤王来此,就是为了揭发你这些罪行!”
洛北转身看向阙特勤,高声道:“左贤王殿下,能否请你为我作证?突厥汗国从未对凉州部族采取任何行动,这一切都是王君?的阴谋!”
阙特勤点了点头,用突厥语和汉语大声说道:“大唐的将士们,我以突厥汗国左贤王的名义发誓,我们从未对凉州部族采取任何行动。这一切都是王君?的阴谋,他企图挑起唐突之间的战争,从中谋取私利!”
唐军阵中一片骚动,许多士兵和将领都开始怀疑王君?的动机。王君?见状,心中惊慌,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王君?,你还有什么话说?”洛北冷冷地问道。
王君?咬牙切齿,突然大喊道:“放箭!”
然而,他的命令刚刚出口,唐军阵中却传来一阵骚动。哥舒克、张远等将领纷纷高呼:“不可放箭!”
“王君?,你休要一意孤行!”哥舒克大喊道,“洛将军乃朝廷命官,你如此行事,便是公然抗命!”
“抗命?”王君?怒极反笑,“你们这些蠢货,今日若不杀了洛北,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够了!”洛北再次大喝一声,他的声音如惊雷般在战场上回荡,“王君?,你今日死罪难逃!”
说罢,洛北猛地一夹马腹,白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唐军阵前。与此同时,阙特勤也高声下令,突厥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唐军。
王君?见状,心中惊慌,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他拔出佩剑,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
第225章
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断喝自远方响起。
“都给我站下!”
成队的骑兵挥舞着唐军大旗冲进两军之间,为首者擎着一面“凉”字大旗,旗下一人身着绯色官袍, 满面焦急。
正是凉州都督郭知运。
洛北抬手示意阙特勤。突厥骑兵率先后撤, 唐军见状,也纷纷收起兵器,两边重新拉开百步距离,留待郭知运率军进入。
郭知运率先下马,到洛北坐骑前见礼:“见过洛大将军!”
“知运, 多余的礼不必了。”洛北摆了摆手,“此处是凉州地界,我不便多事, 你处置吧。”
郭知运抱拳道礼,随即向空中抽了一马鞭,他身后的两个亲兵随即上前, 把王君?押下马去。
王君?还要开口争辩什么:“郭都督!”
“王君?!我只问你一句话, 朝廷与突厥议和方行,你不经本督同意,带这么多兵马到草原上是要干什么!”
郭知运厉声喝道。
王君?不料他以此事发难,一时愣在那里。那两个亲兵立刻将他拖了下去。
等到诸般事务处理一毕, 已是夜幕时分。郭知运来到衙署的客房之中,看到洛北正站在院内指点王训射箭。
“你右腕姿势太死了, 这样发出去的箭是射不准的。”洛北轻轻拍了拍王训手腕,“放松些,不要怕。”
王训大概已练了一下午, 此刻一头一身的汗,声音里却还透着兴奋:“是, 将军!”
他微微调整姿势,随后松开弓弦,箭如流星般射向靶心。
洛北微微一笑:“累不累?休息一会儿?”
“不,将军请允许我再试试!”王训说着,又拿起羽箭,跃跃欲试。
“王公子,射箭是速成不得的。”郭知运笑道,“这样练下去,小心明天早上起来手腕疼。”
“我……”王训回身一看是他,忙低身道礼:“见过郭都督。”
“知运与我有话说。你先休息吧。记着,今晚沐浴时要揉搓两把手腕和肩膀,不然明早起来有的酸疼。”洛北道。
“真羡慕这孩子。”郭知运把他让到书房主座上,亲自给他端上一杯茶水,“从前我们练习的时候,公子只管奖惩,什么时候这么温言细语过。”
洛北哈哈一笑,郭知运等人跟着他的时候都已是有骑射功底的人,哪里需要他从头教起:“知运若再年轻个二十岁,投到我这里,我也温言细语地教,如何?”
“还是罢了!我怕我起鸡皮疙瘩。”郭知运也笑了。
这一番欢声笑语,倒让屋内氛围和缓了许多。郭知运犹豫再三,还是道:“王君?我已经下狱,也亲自审问过了。”
“他对自己的大部分罪行都不承认,只是坚称掌握了他们里通突厥的证据,才贸然出手,或许有失察之嫌,但绝无杀良冒功、滥杀无辜的罪过。公子……您看?”
洛北已经猜到他是给王君?来说情的,闻言面色不变,只把目光投向郭知运脸上。
郭知运被他那双金棕色的眼眸一扫,声势又弱了三分:
“我何尝不知道他在避重就轻,只是……虽说吐蕃、突厥均与朝廷议和会盟,可强敌不去,凉州还是地处两蕃之间的要地。王君?纵有千般不是,他作战还是有功的。”
“所以你的想法是?”洛北温声问。
他难得用这样温和冰冷的语气说话,冷得郭知运心头一紧:
“我……我想,让他以白衣军将身份,将功折罪……”
洛北放下茶盏时青瓷与木案相击,发出清越的脆响。他垂眸望着茶汤里漂浮的嫩芽,烛火在瞳仁深处投下跳动的金斑:
“前一夜,我在自己借宿的小部族中看过他造出的尸骨大坑,那里血迹斑斑,妇孺颅骨尚未闭合的骨缝做不得假。你当真要拿'或许失察'四字,替这等杀良冒功的畜生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