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即无差别重创任何人的强大,让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一个曾经被禁忌的名字。
惩天之体!
与此同时,一把赤金巨剑伴随响彻九天的龙吟声从天而降,携带着恢宏凛冽的剑气穿过江璧月的身体,将她钉死在地,不容反抗挣逃。
江璧月不可置信的一双目光从华盈身上挪开,死死盯着盘踞在剑柄上的龙纹,颤抖不已,心想,一切都完了。
龙首剑出现的那一刹那,锁定在她们身上的每一双目光全部陷入深深的震撼与质疑之中,随后,困扰了修行者们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赫赫有名的龙首剑,六神兵之一,在几百年前就与它那位名动四方的无上境剑主一起毁灭于一场决战之中,人与剑皆粉身碎骨。
而当年被江璧月斩下的魔头的头颅上,残留着无法消除的龙首剑气。
这原本说不通,是北荒用了诸多谎言来解释的疑点。
但现在,惩天之体出现了。
似乎对这些目光感到无所谓,华盈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除了做错事不知如何善后的惊慌躲避,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未曾显露。
然而那把龙首剑已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难怪前两日出力解决城中入魔者的人不是江璧月。
江璧月根本帮不上忙。
当年杀了魔头封逍的人,本该因此万众瞩目的人,是北荒二小姐。
第53章 一丝心动算什么(打脸预……
淡月初升,暮景残光。
别院水榭中,风动浮萍,离离水草边有流萤闪烁。
灵蕴究竟全都落到了林之凇手里,还是如华盈所说,被江璧月抢走了最多的那一部分,无人知晓,热议纷纷。
苍云息却知道这些没有定论的猜测代表计划成功了。
他紧绷了一天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哼着小曲,额外多抓了几只流萤塞进琉璃瓶里,放在亭中央的石桌上。
师缇雪下巴搁在石桌上,双手也放在桌上捧着寸心简,表情精彩。
“珍宝楼逛了,话本念了,流萤抓了,冰雪冷圆子也吃了好几碗了,我也先回去休息休息,你看行吗?”
苍云息一脸悲愤地坐在师缇雪面前,这位天真烂漫的少主白天还情真意切地表示会好好照顾他这个伤患,结果呢,瞧瞧这到底谁在照顾谁。
“不行不行,这天刚黑呢,你怎么就要休息了?陪我玩难道很无聊吗?”
师缇雪揪了一颗葡萄递给他,先把人安抚下来,“华盈他们在秘境里打得可精彩了,我给你念念,她召出了幽荧,大家都说从没听说过具意境能召出幽荧。哎?她怎么就用幽荧破了个空间术?怎么没把陆逸君打个半死?”
苍云息说到这个就精神了,挑挑眉:“幽荧之力哪敢乱放啊?她当时若动了杀心,那里的人除了林之凇他们几个,估计都得死。”
师缇雪轻轻哼了一声,与有荣焉。
他压低声音:“我早就说二小姐不可能只是具意境,哪怕有惩天之体的加持,一个具意境也不可能说把谁干趴下就把谁干趴下。”
毕竟他知道在沧州那会,华盈差点杀了林之凇,虽说林之凇当时有伤,本就出处于劣势,但如果把对手换成陆逸君或者江璧月,定然不会陷入这种险境。
华盈压倒性的战力早在那时展露无遗。
究竟是具意境还是逍遥境,只要见识过的人都心照不宣。
师缇雪似乎对华盈的真实境界毫不意外,她兴致勃勃继续念:“惩天之体暴露了,封逍也是她杀的。”
“什么?”苍云息大感震撼,拿出寸心简快速翻了翻,千家百门如今热议的话题只有三个:
灵蕴的归属。
江璧月当年冒领功劳,实力存疑,猜疑、嘲讽和比较全部朝她压上来,甚至连她后来为北荒立下的几件大功也被人翻出来分析究竟是她自己的本事,还是由华盈在暗中解决。
不少人都说她这些年坐拥的赞誉与地位都名不符实,嘲笑说北荒大小姐原来是两个人。
以及华盈声名大噪,千家百门中最万众瞩目之人又多了一个,平时最嚣张狂妄的陆逸君现在垫了底。
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让这些声音在短短一两个时辰里就越传越广,热议纷杂,根本不是几道封口令控制得了的事情。
北荒完全无法阻止了。
一想到那个表里不一的江璧月现在肯定乱了手脚,还有陆逸君气急败坏的脸色,苍云息连连感叹大快人心。
他拍手:“早知二小姐有本事把这一局搅得够乱,我今日说什么都得去秘境里给她助助威。”
“诶,林之凇回来了。”师缇雪朝着远处抬了抬眼,然而没见到华盈,随即没意思地低下头,摆弄起了桌上莹光闪烁的琉璃瓶。
苍云息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道孤零零的人影快步走在紫藤花垂落的林荫道上,满身温柔花香也掩不了的冷肃。
苍云息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又上来了,立刻转过身,背对着那个方向,双手抱胸安静了一会,最终没忍住,起身去找林之凇。
他是青要山的人,是林之凇的部下,彼此之间可以无条件交付信任的兄弟,要他为了林之凇死,他毫无怨言,青要山上下同样如此。
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若是林之凇被困在那个幻境里醒不了,出不来,苍云息会毫不犹豫付出全部,牺牲所有。但他明明都醒了却不顾外面的局势,不愿出来,这算什么?
林之凇受不了粘在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快步往小楼的方向走,一道憋闷的人影迎面走过来。
他还没见过苍云息生闷气的时候。
林之凇脚步放缓下来,最后干脆停在原地,等待对方的质问。
“林之凇,你在幻境里到底遇上什么了?按理说我不该质问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得无条件服从,但我过了整整一天也实在想不……”
苍云息话没说完,因为随着他与林之凇的距离越拉越近,他看见林之凇双手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像是狰狞的血管裸露在外。
他脸色一变,急声,“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林之凇说:“是陆逸君的血,我折断了他两条胳膊,碎了他几根骨头,烧了他半身灵脉。今天不能杀他,但我向你保证,等时机一到,我会亲自把他捆回去,交给薛家处置。青要山的人,没有被外人欺负的道理。”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薛尘的死,我的错。”
不知怎么的,苍云息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不上不下的,咽不下去,也发不出来了。
林之凇向人道歉,这还是头一遭。
林之凇情绪藏得深,上一次让苍云息捕捉到他明明深陷于混乱却强行展露的平静,还是少年时手刃他那位咄咄逼人的大哥之后,写下一个陌生的名字给他时。
“那个幻境是我从小到大最想做的一个美梦,也是谁都无法理解的秘密,我一生当中唯一可望而不及的东西终于在那个梦里出现,虽然明知是假的,但我一旦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林之凇的声音不高不低,压抑沉重,无意间与华盈当时的声音重叠,让他自己也一阵恍惚。
苍云息眼神一瞬间复杂至极,他明明与林之凇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参与过彼此人生中最重要或最寻常的大事小事,却被他现在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突然诧异地觉得自己与林之凇之间隔得很远,不只是时间混乱了,连空间都错位了,否则不可能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重要到明知是假也要去抓的秘密。
但他不需要了解林之凇的秘密,只需要信任他。
苍云息张了张嘴,却难得嘴笨,不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于是拍了拍林之凇的肩膀,又嫌弃地瞬间把手挪开,皱了皱鼻子:“你还是赶紧去洗洗吧,今天大获全胜,我去张罗张罗吃点好的。”
林之凇微一颔首,继续往西边小楼走去。
夜色清朗,夏虫脆鸣。
华盈在城里僻静处的一堵断墙上吹了好一阵的风。
一想到自己从前面对江璧月的伤害,小心谨慎得连尝试自卫的想法都直接放弃,就忍不住连连发笑。
直到她终于不再为这股自嘲的情绪所困扰,收拾好了心情,才回了别院。
小楼窗外弦月如钩,如水的清辉倾洒满地,徐徐夜风吹动檐角的灯笼,地上一冷一暖光影交错,神秘安澜。
华盈进了楼中,嗅到一阵热气中氤氲的草木香,顺着这股香气来到浴室,弯曲的指节刚要叩门,里面的人却已经被她的到来叫醒,嗓音倦懒松弛。
“进来吧。”
推门之后,视线被房梁上垂落的鲛纱遮挡,浅金色的鲛纱轻轻摇晃在湿热的雾气之中,一层又一层,如梦似幻。
再往里走,莹透精致的云母屏风上凝着水珠,滚下一道道水渍,浸在水汽中的盏盏烛火光芒柔和,后方池中人影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