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荷塘里有数不清的水流如鱼一般争先恐后跃出水面,鳞光闪闪,杀气冲天,将江璧月周围的大片灵蕴环状包围。
  晶莹漂亮的水鱼一圈一圈打着旋,尽情吞下灵蕴后游向陆逸君脚下的涟漪,消失不见。
  吞噬咒与空间术配合得天衣无缝,从灵蕴问世到他在江璧月眼前抢走了她原本唾手可得的灵蕴,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
  然而江璧月根本不敢浪费时间跟他算账,只得咽下这口气,转头去抢剩下的灵蕴。
  强
  势的威压密不透风,天上地下异象迭起,那种磅礴惊人的力量几乎把万竹海完全占领,让伺机浑水摸鱼的人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局。
  唯一疑惑的是青要山怎么还在按兵不动。
  天色就在此刻突然暗了下来。
  万竹海一带毫无预兆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漂浮在空中的灵蕴似乎被一层幕布遮罩住了,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江璧月心道不好,并指为刃当空一划,身旁有锋利的扇骨迫不及待划割空气的破空声同时响起,然而他们并没能击破任何,就好像此时此刻的暗色是真实的夜晚提前降临,并非术法构造。
  什么也看不见了,焦急与恼怒倾涌在心间,这片天地突然出现了唯一的光亮。
  一轮满月在华盈身后的地平线上升起,比任何一个夜晚的月亮更圆更亮,明明近在眼前,却给人一种亘古遥远的气息,仿佛它只是某个被遗忘在时间洪流中的庞然大物在此处的投影,令人无端心生敬畏。
  两仪,幽荧。
  皓月皎皎,亮如白昼,那些数不清的灵蕴全都不见了踪影,似乎被人趁着刚才那一瞬间的黑暗全部夺走,又像是无声无息分解在了月色中。
  长久的震撼降临夜幕,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已经准备拼上性命去抢的灵蕴,竟然就没了?!
  惊疑之余,陆逸君怒不可遏地瞪向华盈:“灵蕴呢?交出来!”
  华盈站在月下双手掐诀,清冷的月光如游龙而来,丝缕如刀气,陆逸君脚下的水涟中出现斑驳裂痕,正在转移灵蕴的空间术被全部击溃,刚刚被吞噬咒带入水涟中的灵蕴从溃散的气浪中掉落出来,浮动如流萤。
  “不是都在你那吗?”华盈无辜又嘲弄的目光扫过陆逸君,弯弯笑眼看向江璧月,“大小姐,剩下的还是你自己动手,或者我替你拿?”
  江璧月眼皮一跳。
  “江璧月,这么多的灵蕴你竟然想一个人独吞,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陆逸君已经愤怒地朝江璧月杀了过去,不等她解释什么,蓄满雷霆之力的双掌夺面而至,九州风雷撕裂夜空轰然降下,直捣江璧月身上,天地震动。
  江璧月露出厌恶的神情,百花杀出现在手中,心知林之凇必定要配合华盈抢走剩下的灵蕴,正要去拦,然而足以贯穿天地的雷弧电光朝她猛攻而下,逼得她杀向林之凇的刀锋一转,凌厉的刀气从分割夜幕的狰狞雷光中生生撕开一条生路。
  她双手被雷弧扫到,鲜血淋漓,脱离原地的瞬间朝着陆逸君击向她面门的手掌上撩一刀,刀刃与格挡而下的扇骨冲撞出的锋锐气劲横扫四方,满池碧叶红花碎为齑粉,飞撒夜空。
  刀光映照之下,江璧月的脸色格外冷:“陆公子长长脑子,华盈究竟跟谁是一伙的?”
  陆逸君余光里倒映出一缕墨气混入夜色来到那些灵蕴面前的一幕。
  闪烁于灵蕴周围的金色雷弧如蛇群奔涌、扭动,发出噼啪的灼烧声,警告那一缕墨气不得上前,逼得墨灵巨蟒直接从夜色中咆哮而出,打破了彼此间杀心十足的对峙,碰撞厮杀出的寒光飞溅。
  陆逸君顾不上找华盈算账,撤了压在江璧月刀上的杀招,转头冲向瞬行出现在墨灵巨蟒身前的林之凇,雷弧劈头盖脸朝他轰下。
  陆逸君扬声怒斥:“坐山观虎,让一个女人为你冲锋陷阵,林之凇,千家百门的修行者面前,你倒是不嫌丢人。”
  林之凇一个字也懒得应,被金雷照亮的眼睛显得凌厉威严,此刻已经没有保留力量的必要,黑白棋子飞离指间,擦着陆逸君的脸颊而过,声浪炸响时,一片血雾扬起。
  月光与夜色同时快速回撤,如潮水般尽数收回华盈的手心,她笑吟吟地开了传送阵,消失在橘金色的光芒中:“几位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我可不想平白受伤,先走了,再会。”
  江璧月气得握刀的手都在发颤。
  她眼看着遍体鳞伤的墨灵巨蟒吞吃完最后一缕金雷,卷走灵蕴后化作一缕墨气消失,心知尘埃落定,不再参与陆逸君与林之凇之间的恩怨,开了传送阵追人。
  红日西沉。
  华盈没直接下山,以免把祸端带回城里。
  传送阵的终点停在了离万竹海最远的西北边。
  她刚刚从黯淡的阵法光芒中迈步而出,脚步一顿,侧身回看的瞬间被凛冽杀气削下几缕飞扬的长发,冰寒的刀光自空中掠过,划出一道枯黄萧瑟的残影。
  江璧月站在她面前,面沉如水,握在手里的百花杀战意激昂,不断散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刀气。
  这一带被各类探知术探出来的奇珍异宝有不少,一连几日人都多,心知抢不到灵蕴的修行者大多都聚集在附近。
  他们虽然没去万竹海,却通过各种传讯渠道,对三家争夺灵蕴的全过程都了如指掌。
  此刻亲眼看见江璧月携百花杀骤然出现,直指华盈,不少人都赶紧寻了个隐秘的位置,各怀心思地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期待见证北荒双生姐妹之间定然精彩的一战。
  江璧月本就满腔怒火,一道道没安什么好心的目光更是让她心烦。
  她劝自己冷静,竭力保持着从容得体的姿态面对华盈:“把灵蕴交给我,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今日你帮着外人背叛北荒的事情,我不追究,父亲面前我也会替你解释,不要执迷不悟,让我失望。”
  华盈稀奇地听完江璧月好声好气的一番话,露出一丝不服与委屈:“大小姐明鉴,入魔者扰乱城中那两日,我替你耗了林之凇不少力气,刚才还召出幽荧之力帮你迷惑外人,拖延时间,灵蕴到底被谁抢了,在场的人谁都没看清楚,谁都有嫌疑,唯有我一个区区具意境没可能在你们三位的眼皮子底下抽得出手,夺走那么多的灵蕴。”
  “华盈,你还要狡辩,想想进饮焰山秘境之前,族里都交代了你什么。”
  江璧月气势威严几分,“你若不服此次由我领队,不愿听我的安排就算了,但族里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华盈露出无话可说的神色,轻声说:“大小姐若是一定要赖在我头上,那便带我回浮雪之巅请罪吧。”
  江璧月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她看了看四面八方等着看戏的修行者们,轻笑了声,点点头:“不必等到回浮雪之巅,你罔顾江家安排,不服长姐管教,按照家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教训。”
  她一步一步走近华盈,强势的威压全都朝她碾压而上,在面对面的距离间,以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觉得自己现在既有身份地位,又有林之凇做靠山,就什么都不怕了,是吗?”
  出乎意料的,华盈只是垂下眼,贴在衣侧的手指微微卷曲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与江璧月都最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江璧月根本不信她此刻的顺从无害,手腕一动,百花杀狠狠地刺进了华盈的小腹。
  刀尖从她身体的另一侧穿了出来,鲜血顺着皮肤不断往下滴落。
  华盈疼得差点就忍不住在江璧月面前微微蜷曲身子。
  江璧月被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惹恼了,咬牙切齿地发出质问:“为什么不反抗?华盈,你在装什么装?你如果真的连死都不怕,那好啊,我现在就如你所愿。”
  华盈感受到搅动在自己血肉里的那柄刀刃被瞬间抽离,带出的血珠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缓缓抬起眼眸,面对江璧月凶狠的表情,心想,她哪能不怕死呢,只不过是从楚流云身上获得了一个启发,今日就想试试。
  百花杀的冷锐寒光切喉而来的瞬间,华盈朝遥远的天边投去若有似无的一督。
  顺从、自保、不小心伤人,能瞒过你的吧?
  冰冷的刀刃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再进一寸就是死亡,刺痛、恐惧与本能的求生欲传来,华盈死死压住心底的杀意,惊慌地面对江璧月杀意昭然的眼眸。
  惩天之体的力量毫无预兆的爆发。
  江璧月被这股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掀翻在地,肋骨断了几根,满身淤青,鼻腔和嘴角都在止不住地往外流血,脑海中一片动荡与嗡鸣。
  百花杀脱手而飞,斜插入她耳边的泥土中,刀刃上流转不歇的肃杀战意被彻底摧垮,黯然无光。
  而这股攻伐之力源源不断地向四周发散荡开,远近的山石悉数倒塌,漫天碎石尘埃飞扬,伤及藏在暗处的无数人,痛呼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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