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希芸骤然转头,望着她道:“妫越州……你认识她,你们都认识?我要见她。”
  丁克谨有些讶异,一时不免沉默了下来。
  “你回顾府,就会见到她了。”她最终说道。
  ——毕竟这就是她的意思。丁克谨暗道,况且我听说她的好友现在也正在顾府当家,怎么看都是那里更方便些。
  丁克谨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联系那位曾经的老大。
  *
  顾府,在木繁绘的帮助下秦襄仪已经将府里诸事都整顿好了。在顾闻先死后的第二日,便有新党中人上了门,却没多问,甚至向她们解释这是旧党刺杀,还包揽了为尸体入殓下葬的工作。秦襄仪与木繁绘不免都重重放下心来。等一切清净了后,二人又理了下账目,便商量着将府里的一应下人都辞退了,就是晓玲这般往常亲近的,木繁绘也是不忍多留,只多给她发了月钱便打发走了。
  现在府内平静得很,也是该将“四太太”接回来了。
  秦襄仪原本打算今日出发。既然内阁已经倒向了共和党,她接个人也容易得很。可自打那日因顾闻先磕到了柱子,她的脑袋便总是一阵一阵泛着隐痛与晕眩。今天又发作了起来。正巧木繁绘有事外出,她便自个儿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一闭眼,却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沉沉忡忡难以醒来。等她再睁开眼,却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木繁绘还没回来。
  秦襄仪撑着头起身,却听见门“吱呀”一声响,本该以为是木繁绘,心上的弦却蓦然自己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没忍住笑了。
  “这个时候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她抱怨着,又叫她,“越州赤兰,大忙人。”
  “不来怎么知道你将事情做得这样好?”
  妫越州走到她的床前坐下,白衬衫外披了件深色大衣,除了不见那督政署的胸章,倒是和以前相差不大。
  “头痛?”她注意到了秦襄仪的动作。
  秦襄仪放下手,不愿在她面前显得过分软弱,她说:“有一点。”
  妫越州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贴了贴,问道:“不像发烧。这两天受凉了吗?”
  “不是,是在打顾闻先的时候,”秦襄仪严肃地向她解释,“不小心磕到了。你不要总觉得我很虚弱。”
  “好啊壮士,”妫越州于是收回手,也笑着望向她,“延熙都告诉我了,你帮了不小的忙啊。”
  秦襄仪却情绪有些起伏,她问:“你都做了多少事?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妫越州说:“那确实还不少——两个都是。”
  秦襄仪瞪了她一眼,瞧见她一本正经伸出的两只手指,又忍不住笑了。她别过头说:“这一回呢,你做了这些事情,辛不辛苦?”
  “马上就不会辛苦了。”妫越州以她惯常的笃定的口吻说。
  秦襄仪却拉住了她的手,神情中很有些纠结,她踌躇地开口说:“其实,我……我做了好多的梦。”
  在妫越州询问的神情中,她继续说:“好多都是差不多的梦,梦里的我好像总是在过重复的生活,读书、傢人、似乎还生过孩子……梦里我傢的人,大多数时候是顾闻先,有时候也会是其他人。他们叫我某某太太,某某母亲……有些时候笑得开心,有些时候又很难过。我好像过了很多很多种不同的生活,又似乎只是在过一种生活。我觉得没有意思,也对自己……很失望。”
  妫越州微微顿住,轻声问:“还有呢?”
  “还有就想不起来了,”秦襄仪叹了口气说,“自从磕到脑袋后就会这样,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头疼吧。”
  妫越州有了一种猜想,这个猜想或许能解释为什么秦襄仪在小世界重启的每一次都会自我走向死亡。
  ——或许每一次的她都会复苏从前的、多次的轮回记忆。
  她因此而对自己“失望”。
  “那就先别想了,”妫越州说,“至少现在是不一样的。”
  秦襄仪微微点了下头,却仍旧叹了口气道:“我梦见,总是内阁、新党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阿妫,我有点担心。”
  妫越州笑了一下,望着她说:“那是梦,你的梦里还没有我吧?”
  “诶?”秦襄仪睁大了眼睛,她凝神苦思了一番,表情中很是不可置信,“奇了怪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木繁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先给自己灌了壶水,才抹着嘴巴开口说:“小老四还没接回来呐,要不我——噫噫!!”
  她显然没料到房间里还有个妫越州。因为对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这时猝不及防竟再度直面真人,木繁绘一时只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156章 “我会让内阁那边也准备好,一切……尽快。”
  妫越州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好笑,故意慢悠悠地叫了她一声。
  “木繁绘?”
  木繁绘又是一抖,之后方在她眼中的笑意里慢慢放松下来。她又瞧了瞧在旁微笑的秦襄仪,心道:我这名字必定是她告诉的,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可算作同伙的啦,再这样害怕,实属不该。
  于是她缓缓抚着胸口,也不肯露怯,便向妫越州也露出了个友好的笑容。
  “……来啦。”她学着李婶的样子招呼。
  她今日出门就是去了李婶那里,又吃了顿热乎乎的烧饼,又借着机会在那里和李婶多聊了会儿。木繁绘可以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起话来也渐渐忘了时辰。李婶原本听说顾闻先死了还很是吃惊,但见木繁绘肩上的大山去了也为她松了口气。特别是,木繁绘还提到,她会和曾经的大太太一起住在顾家,暂时衣食无忧,李婶听了就更为她欣喜。她想到两个人都是大家太太没准不会做饭,便多问了几句。木繁绘是真不会,李婶索性把她拉到了后厨教了她几个家常菜的做法。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木繁绘问来了李婶的名字——李奇兰,也就顺势改口叫她奇姨了。
  “来啦”两个字,奇姨说起来热切又自然,可到了她嘴里确实一股磕巴巴的生硬。木繁绘听着自己都不好意思,没忍住狠狠闭了下眼。
  “来啦,”好在妫越州不在意,她颇为有趣似的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这两个字,又接着说,“不过马上又要走啦。我带着襄仪出去一趟。”
  木繁绘有些吃惊,秦襄仪也感到讶异。不过接下来她就明白了。妫越州是带她到了共和党的集会,这会上还有几个熟人。
  虽然旧党盯得紧了,但好在新党能掩护。这次开会孔延熙将地址选到了一个商铺的地下库,这次开会她还给每个人都发放了纹着赤色兰花的领巾作标志。
  秦襄仪手握着领巾,和贺良征、何衷我二人面面相觑。
  “多日不见啊襄仪,”贺良征先出了声,“现在见到我们不算意外吧?”
  何衷我默默将领巾先收进口袋里,抽空向秦襄仪点了下头。
  “要是没有你们,我才会意外呢,”秦襄仪也露出了笑容,“多日不见,你们都还好吗?”
  “除了例行吃惊外,其它的都还寻常,”何衷我的语气硬邦邦的,她随意向四周看了一眼,对秦襄仪问道,“她——那边那个——什么时候出来的?”
  秦襄仪怔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便瞧见了妫越州的背影。她正在和孔延熙说话,她们两人的旁边还有一个生面孔。
  “……师姐!我的姐!你可太牛啦!”孔延熙兴冲冲地将提前存好的领巾塞进妫越州的手里,兴高采烈地说,“我看看,哎呦还是这么精神!不行不行,好久没见了,先让我抱一个——”
  她还没扑上去,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一个剃着光头、带着圆眼镜的女人迈出半步,正好便挡在了妫越州身前。她身量中等,体格劲瘦,面孔波澜不惊,说话时慢吞吞的。
  只听她对孔延熙说:“不要这样,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
  “……啊?屠斯未你在说啥?”孔延熙收回手,莫名其妙地说,“我只是要拥抱一下,拥抱!你想哪里去了?!”
  屠斯未八风不动,语气沉稳地开口说:“现在是咱们第一次和诸位赤兰见面,形象该稳重可靠、值得信赖才行。你每次见越州都会把口水留在她身上,太不雅观了。”
  孔延熙不可置信,她想到现在已经有赤兰陆陆续续到场了,便努力深吸口气,还没开口,便见屠斯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头就向妫越州脸上贴了一下。
  “——我劁???”孔延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屠斯未你疯了?现在留口水的是谁啊?”
  “这是贴面礼,”屠斯未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表示亲近与友好。”
  “不是,我不知道贴面礼吗”孔延熙不可置信,“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咱们就是在达辉兰认识的?!你回国了还贴什么面?!你刚刚还说我!”
  屠斯未:“嘻嘻。”
  她虽然嘻嘻,但是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孔延熙一贯知道她是个“面瘫”,这时也要被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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