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旧党声势大跌,皇亲的名声自和郡王始已然坏透了。哪怕这时再爆出和郡王身死之事,维持他的声名清白恐怕也是个笑话。
  “魏秘书长手里不是还有言之凿凿的证人?”璐王眯起眼睛,提醒道,“就按最初的约定,内阁可有诚意?”
  最初的约定,是指魏央交出希芸这位关键证人和证物,旧党放弃对部分内阁官员的指控。可是证人好把控,杀了或迫使改口都简单。那些已经被抓进去有了污点的官员再任用却难了——就新党而言,如何取信于民众?只怕到时说是偃旗息鼓,新党反而会彻底置于被动的局面。
  魏央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早有预料这次的谈判不会容易,因为得惯了好处的这群皇亲绝不容易善罢甘休。初次会面,她却也不急。
  几番交谈过后,无论魏央提出什么条件,璐王仍旧咬死不松口,甚至还要得寸进尺。魏央听得不耐烦,正要找借口结束,门外却突然传来“砰”的一下异响。
  丁克信当即警戒,她在西鹤楼内外都布置了人手,这时有异动实不寻常。璐王身后的那几个保镖则也跑到了门窗前查看。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第153章 “魏秘书长,别来无恙啊。”
  门后出现的人是西鹤楼里的杂役,她微微弓着腰,托盘上还端着茶水,面对屋内诸多枪支相对,神色中很是惶恐。她颤声道:“客人,掌柜的让来问一句……还用不用茶?”
  “不用!”丁克信微微松了口气,还是没放下枪,警告她说,“还不出去!”
  “好嘞好嘞!”那杂役也是诚惶诚恐,忙不迭点头哈腰的,“打扰了。”
  可就在她弯腰时,手却从托盘底下骤然拿出来了个东西便向屋内掷去。整个人则是将托盘一摔,顺势打了个滚避开了那接踵而至的枪子。
  那东西一摔到地下便开始冒烟,丁克信忙提醒魏央捂住口鼻,护着她离去。那边璐王同样惊怒,第一反应便是内阁故意设计,可眼下还是逃命要紧。他也在护卫的保护下掩住口鼻,匆忙向外逃走。可还没走过几步,屋内竟有枪声响起,“邦”的一声,他的一个护卫中弹倒地。
  “不好!咳咳……屋子被人围住了!”丁克信喊道,“秘书长快走!”
  “秘书长!”屋外又有匆匆脚步声,“楼下有敌袭!咳咳!您在那里?”
  “王爷!王爷您在哪里?”
  丁克信护着魏央出了屋子,却发现外面同样是烟雾浓浓,她心中发沉,耳边却又听见了枪声。眼前纵使有人影隐现,却也敌我难辨。与此同时,她的汗毛直竖,霎时便转身向背后放了一枪,有人应声倒地。丁克信却也被身后在乱枪中的中弹者砸中了,又是一阵时近时远的枪响,丁克信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已经和魏央走散了。
  “嘭!”“嘭!”“嘭嘭嘭!”
  魏央已经再度避回了方才待客的厢房。在连续将窗户推开后,她敛息凝神,耳中听着枪声不休,脑中快速思索着动手的会是谁。
  楼中的弹药皆是烟雾弹,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掩蔽性却强。若是要杀人,扔一剂炸药岂不省事?为什么要放这个弹药?对方的目的如果不是杀人,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整个楼里都扔上烟雾弹?是要浑水摸鱼,还是……
  不!这次会面不仅她在楼下安排了人手,璐王也绝不会孤身赴宴——从方才楼中的叫喊就能听出来!新旧两党本就难以彻底信任对方,对方投放烟雾又先以枪声诱导,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是共和党的人!
  这时屋里的烟雾已经淡了,魏央快步走到门外。楼中仍然视线不明,魏央凭直觉举枪对准了楼顶的那盏镂花吊灯,“嘭”的一声仅凭一发子弹便将它打落。西鹤楼是回字形结构,魏央这回是在顶层的厢房,这站吊灯便在楼顶的正中央,掉下后“哗啦”一阵带出大片惊响,直直向一楼大厅砸去。
  “轰”的一声后,空中暂静。魏央便抓准了这个时机喊道:“都停手!向外……”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脑后已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
  “魏秘书长,”有人在她背后出声道,“别来无恙啊。”
  魏央的手紧紧攥着她方才用来打落吊灯的枪,整个人僵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喊破了对方的名字:
  “妫越州,”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果然是你。”
  “我就知道,”妫越州轻快地笑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魏央咬紧一口银牙,胸口的起伏带动着肩部已经结痂的伤处,竟再度隐隐作痛起来。
  是她,她是共和党的人!魏央将一切都串了起来。她一开始伪装入督政署,就是为了借旧党的力打压新党。等到新党势弱,她又将旧党的把柄——从她“帮助”调查段礼之事起——亲手递到新党手中,逼着她撕破脸和旧党对上!待到两党斗得两败俱伤,这人背后的共和党才好渔翁得利!这人被关押入狱,恐怕也是算计的一环,是为了让她们纷纷降低警惕!
  ——好一个妫越州!
  魏央很少后悔,此时却难忍在心中反复诘问:当初我怎么就没杀了她呢?
  不久后,楼内的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众人再度视线清晰时,却发现倒下尸体里不是新党就是旧党。新党的倒还少些,原本璐王带来的人却是全军覆没,唯独他捂着伤腿藏在了一楼大厅。这不是枪伤,是给方才魏央打下来的吊灯砸伤的。那时他仅剩的几个手下也在要将他拉起时倒了个干净。璐王好不容易拖着腿依靠在了大厅里的角落,此刻他见到魏央完好无恙,一步步自楼梯上走了下来,几乎目眦欲裂。
  “——秘书长!”
  丁克信在楼下也发现了她,声音还没落地,她便瞧见了举枪走在魏央身后的那个人。这个人她还不算熟悉,可从姐姐的口中却也知道,她绝对令人生畏。
  “州姐!”
  原本一直隐藏在楼内各个角落的女子们也全部现身——其中便包括一开始那个假装的杂役,在举枪对准了剩余活口的同时,纷纷扬声向她招呼。还有人快步迎了过去。
  “州姐,还剩下十个活口,”说着,她打量了一眼魏央和她手中的枪,继续说,“那个,是不是直接杀了?”
  她话里的“那个”指的是暂时不敢妄动的璐王。
  妫越州还未作声,那厢魏央却骤然举枪,一枪便打爆了璐王的脑袋。“嘭”的一下,璐王还瞪着眼睛,登时已气绝身亡。
  众人大惊,魏央本人则是迎来了多枪相围的局面。她深吸一口气,并未言语,转身对上了妫越州的视线。
  “我愿领内阁向共和党投诚,”她郑重地说,“希望你能考虑。”
  在魏央紧绷的目光,妫越州笑了一声。
  *
  “……我已经把折子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天色已完,风尘仆仆终于赶回来的木繁绘找到了秦襄仪,“仓库的钥匙也是对的。姚奉安说,会晚点——等九点钟带人来。她还问你好不好,让我告诉你‘越州出来了’……”
  “哗啦”一声,秦襄仪手上一颤,原本拿的好好的茶碗便摔到了地上。这是她见木繁绘辛苦,特意想给她递杯水来。木繁绘“哟”了一声,脚上有没有被打湿倒没注意,先是歪着脖子去看里间睡着的人有没有动静。
  “你这是怎么啦?”木繁绘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越州’就是你说的朋友‘妫越州’吧?我知道,她出来了挺好,你也别太激动了。后面那个吵醒了,咱们岂不是白干?”
  现在她们正在顾闻先的卧室。府里的下人都被秦襄仪以自己过生日开心为由放了假,吃过顿好的便纷纷休息了。因此现在的顾家很安静,这屋里也就她们两个。
  秦襄仪回过神便笑了一下,问:“今晚,她……越州会过来吗?”
  “这我不知道,”木繁绘自己已捞过茶壶倒了杯水,“兴许吧。我还记得她呢,真厉害——她要来了,那个醒了也能一拳揍晕。”
  “那个”自然是指顾闻先。秦襄仪忍俊不禁,她想了想,视线又落在被从橱柜中拉出的那个保险箱上。
  “他说那保险箱的密码是他入职国际司的那天,”秦襄仪说,“在我们结昏的五年后,我隐约记得几个日子,可都不对。你有什么头绪吗?”
  木繁绘说:“这……我也说不上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国际司已经是不小的官了。”
  秦襄仪便点了下头,她说:“不然便直接现将这箱子搬走,到时直接撬开。”
  “也是个法子,”木繁绘道,“只是这箱子瞧着就怪沉的……”
  她说着便走了过去打量。秦襄仪的力气暂时有限,将它从橱柜拉出来后只挪到了床前,便离顾维先的头边不远。
  秦襄仪又瞧见顾闻先,觉得他也是个麻烦。她又走到了那大桌子前,拿起了那瓶安眠药,思考着要不要将剩下的也给他灌下去,又想到他现在在内阁毕竟有职务,突然死了恐怕会引起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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