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魏央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棠署长,没有证据的话是诬陷诽谤。”
“诽谤?你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棠明一掌重重拍向了魏央身前的公桌,“你的脸皮厚得简直让人咋舌!你敢说你不知道段礼死了?你要是真不知道,这满大街的报纸都是鬼发出来的?!明明已经拿着这件事跟陛下做好了交易,魏央,出尔反尔、忘恩负义,你做这些事一向顺手极了!”
“我跟陛下‘做好了交易’,”魏央缓声重复着她的某句话,又问,“那又怎么样?”
——砝码毁了,这个交易怎么做得下去?皇室肯保一个活着的和郡王,却未必肯为一个死人周全声誉。更何况他是死在了妫越州手里,闹开了也能用一句皇帝已“大义灭亲”来堵嘴。
魏央又岂能坐以待毙?
和郡王是死了。可皇室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就还可以“活着”——活到魏央能以先声夺人撕下旧党的大块肉来。
“魏央!!”棠明被这句话气狠了,几步绕过桌子就揪起魏央的衣领,盯着她说,“你说这话牲畜不如!当初承德太后对你这一介孤儿恩重如山,你却翻脸转投内阁!现在她的女儿——你还要继续言而无信、阳奉阴违,就是为了毁了她的江山!你这个无耻小人……”
“……我说实话,你简直愚不可及,”魏央没去瞧自己被紧抓出褶皱的衣领,她同样望着棠明说,“十几年前是这样,到了现在尤甚。棠明,你除了抱着承德太后来向我号丧,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是么?”
“你这个混账!!!”棠明暴怒,举起一拳就向她脸上揍。然而魏央已迅疾举起桌上的一瓶墨水向她泼去。
棠明眼前一痛,紧接着便被大力推开,摇摇晃晃地反手撑住了后墙才不致倒下。
魏央的肩伤尚未痊愈,经此一遭也是难受。她整了下衣领缓缓站起,再出声时话里已明显带了不少寒意。
“你简直蠢得让人发笑,棠明。你自己蠢钝愿意守着承德太后的牌位肝脑涂地,凭什么觉得别人要跟你一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都该对那所谓的‘皇室’忠诚?别开玩笑了,真是这样,段礼就不会死。”
棠明抹着眼睛,正想恢复了视线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姓魏的揍个半死,听着这话却楞了一下。
“你觉得是我一开始就算计好了?”魏央继续道,“是我让妫越州杀了段礼?在已经有了一个最优选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费力做这种事?动动你那甚少使用的脑子想想——你觉得我是你?何不让我们冷静下来复盘一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这个有勇无谋的莽妇带出来的不顾大局的混蛋?!”
“你放屁!!!”棠明破口大骂,“你就是个无情无义、诡计多端、自私自利的仠险小人!你猪狗不如!你是鸟屎!”
魏央冷眼看着她,对这样的谩骂不为所动。她甚至笑了下,才开口道:“我自私自利,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和郡王的人证在我手里,我拿她和她手里的证据做交易。你呢,棠明?如果她找的是你,你会不会为了所谓的‘忠心’直接要了她的命?”
棠明的骂声霎时消弭。
魏央扯了下嘴角,冷声说:“若说无情无义,你我难分高低。”
第142章 “师姐说,我可是她坚定的‘革命同盟’呢。”
秦襄仪在读到报后就坐立难安。妫越州一夜未归,现而今旧党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她心中未免七上八下的。好在不多时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姚奉安从外面回来了。
“姚阿姨!”秦襄仪忙迎过去,“督政署怎么说?阿妫她去忙什么工作了?”
姚奉安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她拍了拍秦襄仪的手,开口道:“别担心……是出了一点事,但问题不大。”
“我去的时候棠署长不在,是孙颖悄悄告诉了我,”她在秦襄仪焦急的神情中继续说,“越州……因为刺杀和郡王,被关起来了。”
“……这!”秦襄仪呼吸都要停了,她捏着手里的报,不可置信地开口道,“这怎么叫‘问题不大’???和郡王……她把人杀了——皇室怎么会善罢甘休?她现在被关起来了……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姚奉安眼底也有担忧,但仍然再度按住了她的手,沉稳出声道,“她不会出事。你不是说,她临走前还托了你几件事?”
秦襄仪心神不定,下意识回答说:“是……一是让我去车站接个人,九点钟——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姚奉安凝神听着,似乎有所猜测,便微微松了口气。她说:“那你现在就去吧。如果我想的没错,这个人会告诉你一些东西的。”
她语焉不详,听得秦襄仪更是惊疑。然而姚奉安却不欲多说,只是催促着她快走,并且她自己也是准备再度出门的样子。
“我请了一上午的假,现在还有些别的安排,”姚奉安解释说,“襄仪,别担心,现在正到了我们该昂扬斗志的时候了。”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中竟满是坚定与信心。秦襄仪怔了下,又回忆起昨日妫越州临走前那个云淡风轻的挥手,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时间紧急,秦襄仪不再纠结便出了门,虽然现在的她并不能十分确定车站的位置,但叫辆黄包车能省很大的事。也是在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接站台后,秦襄仪才想到:妫越州似乎并没告诉她该接的人是谁。
秦襄仪带着些茫然左顾右盼,突然视野出现了一个穿着长袍系着围巾的青年人,甫一瞧见她便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这人剪着短发,面容端正可亲,双目炯炯有神,手上拎着个大皮箱步伐飞快,径直便向她走了过来。
“襄仪姐你好,我是孔延熙,”她摘下手套,一口白牙在阳光下亮光闪闪的,“师姐从前在达辉兰那儿我看过你们的照片,幸会啊!”
秦襄仪愣了下,抿出一个笑容,握了下她的手,同时试探性地说道:“妫越州让我来接你。”
“明白,”孔延熙点了下头,借着又拎起箱子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外走,“事情还不少,师姐是个急性子,我肯定不能拖后腿啊。”
秦襄仪小跑着才追上她,顿了下,才低声说:“她被关起来了。”
孔延熙脚步不停,说:“明白明白,肯定在她出来前把事情都办完。奉安姨呢,我还以为是她来接……嗯?”
说着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秦襄仪一眼,问:“襄仪姐,你现在是不是还没参党啊?师姐是让我来当你的介绍人?”
秦襄仪懵住,脑海中极快地闪过什么,她猛然揪住孔延熙的衣袖问:“——什么党?”
孔延熙确认了,索性又拉着她向前走,嘴里低声说:“就是前阵子烧了这里皇帝马场的那个啦,你放心襄仪姐,师姐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肯定给你把事办得妥妥的。奉安姨是不是找联络人去了?襄仪姐,你先等我回家一趟哦,家里我妈还挺想我的,完了咱们再去找奉安姨……”
秦襄仪既深感大吃一惊又觉得不该吃惊,她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跳着。她想起妫越州,觉得不论她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都不足为奇,同时也暗暗有些生气。
“……她不会有危险吗?”秦襄仪又叫了辆黄包车,在车上时她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哪知孔延熙听了这话先是狠狠的愣了一下,才望着秦襄仪说:“姐,你认真的吗?就我师姐,她要是不想留,谁能关得住她?那时候维利吉的黑|帮八十多个人都没她一个能打的,多少次飞檐走壁的都快成神话了,连在她屋里埋炸弹都没困住她,我们有时候怀疑她会‘武功’你知道吗?而且这人主打一个铁石心肠,你不知道当初她非要回国,我导师哭得哇哇叫,她该走还是走,一点不说给人老太太擦擦鼻涕什么的……”
她说话语速快,语气诙谐,说的还是秦襄仪最熟悉的那个人,于是她不知不觉间就将面对陌生人的拘谨与不自在放下了些。
“你们是师姐妹?”秦襄仪问,“在达辉兰认识的?”
“是啊是啊,没有师姐,我兴许还读不上这个导师呢,”孔延熙笑着说,“不过现在呢,我们还是‘同道’。师姐说,我可是她坚定的‘革命同盟’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秦襄仪想了想,又轻声问:“那她为什么……又去了督政署?”
“嗯……师姐认为应该团结那些可以团结的力量,”孔延熙说着,放低了声音,“简单来说,我觉得她是去策反的。”
第143章 “朕一定会杀了你!妫越州,朕要让你付出代价!!!”
大理院的监牢比起督政署的,环境确实差了许多。据说这里是从前朝廷关押重犯的场所,民国后虽有所修,但底子如此又少有使用,打开时总泛着一股楣沉沉的怪味。牢里还堆积着不少刑具,不知是为了限制罪犯活动还是为了进一步恫吓,兴许两者兼有。妫越州刚到时还充满兴致地翻动了一会儿。今日她一觉醒来,饥饿成了她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