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如果是所谓的‘合作’,我们应该追求双方利益的最大化,你认为呢,克谨?”
书房内,魏央的一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边脸则在阴影中晦暗。她的目光虚虚实实地落在候在书桌前的丁克谨身上,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属下愚钝,”丁克谨俯首道,“您方才说我们这边的行动,有……有妫越州的暗中相助,昨天下午被一枪打死的杀手,正是她的手笔。可她为什么……想跟我们合作?”
“不仅是昨天的杀手,希芸肯坦白,恐怕也有她的原因,”魏央说,“显然她也在查这个案子,可惜的是,她永远不能查下去。”
丁克谨思索片刻,道:“是因为……事涉和郡王这样的皇亲国戚?”
魏央点头道:“确切来说,是如今的皇帝尚且离不开那些老旧皇亲贵族的支持。那群人连枝同气,抱团结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死一个段礼没什么紧要,紧要的是,我们稚嫩的皇帝拿不出能宽慰这些人的足够诱人的利益。而且段礼亡母还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如非必要,皇帝还不想让自己背上不义的名头——她还没成长到能担起那个的时候。所以和郡王她一定会保,妫越州么,自然是查不下去了。”
丁克谨回想着自己在督政署时和妫越州这个“老大”的相处,不得不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妫越州会顺服听话的样子。
“但是妫越州不会轻易放弃,”她低声说,“所以她想借我们内阁的力?可这样,她难道不怕旧党会因此受损?不怕皇帝怪罪?”
“我们都清楚,她是一个任性的人,”魏央说,“或许她有过分旺盛的正义感,或许她并不认同该将那群吃国库的老贵族划为同党……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想让和郡王死。”
“……但我们要对付和郡王,是为了借机反击旧派,是为了我们新党的……利益。”此时丁克谨已经隐隐明白了魏央的意思,便接下话来。
“是啊,在不动武的情况下,如果我们能拿到更多的东西,何必要多动干戈?”魏央不轻不重地道,“所以,我们和她不能合作,甚至,我们可以送她去死。”
丁克谨浑身一凛,低头应是。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了,克谨,我叫你来不止为了告诉你这些道理。”
“是!”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看好希芸,”魏央说,“我为什么会选择你,而不是克信,你能明白吗?”
丁克谨低眸,想到了妹妹在面对希芸时表露出的明显的共情和担忧,她敛眸道:“属下明白!无论该证人是何去处,属下都当谨遵职守,绝不松懈!”
第139章 “有刺客!”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妫越州是在快要下班时瞧见了一脸焦急正在找她的叶臻真。
“——老大!”叶臻真发现她的身影就眼睛一亮,急匆匆跑了过来。
“和郡王不在王府,去了他的‘锦绣山庄’养病,”她快速而低声地贴着妫越州的耳朵说完这句话,就直起身子,好像刚才只是因为走得太急而晃动了一下,随后便放大音量说,“署长让我清点咱们署里献礼的清单,我整栋楼都跑遍了,就剩老大你了!”
实际上,是棠明在发现是她将钱复宽带出后对叶臻真也生了疑心,所以特地给她多派了些活计。也正因此,今晨她和孙颖没说上几句关键的话就被叫走了,并且紧接着一整个上午她都没能再与妫越州或者孙颖碰面。
和郡王的去处是叶臻真在收到王府管家向祺送赏时打探出来的。既然钱复宽的去处不让人知晓,那么换个方向直接去问和郡王也是可行的——从钱复宽对她说过的话来判断,他活着才对和郡王的价值最大,又是和郡王救出去,那么和郡王势必不会让这个人远离自己的视线。
“……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叶臻真笑得有点憨厚,“哪里当得起郡王殿下这样多的赏赐?不知郡王殿下有没有空闲,得此殊荣,我怎么也得亲自去‘谢恩’才行吧!”
向祺脸上的笑意仍然十分得体,她说道:“叶督查使肯亲自上门报信又从中斡旋,若非如此,那钱大人又岂会这么顺利就救了出来?这对我们殿下来说,自然是大功一件!殿下说了,叶督查使能审时度势,对皇室忠心耿耿,日后必得大用……”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叶臻真挠着头,继续“忠心耿耿”的语气说道,“能得殿下赏识,我才是走了大运!殿下天潢贵胄,我早该登门叩头!唉,这时候如果不去,殿下会不会以为我是傲气自满、或者懈怠敷衍……”
“叶督查使果真有此心,我定会向殿下传达,”向祺见她坚持,想了想便轻声提醒道,“只是近来殿下身体不安,已搬去了锦绣山庄静养,叶督查使要表忠心,也不必急于此时。若能为殿下办成几件实事,那方能显出您的用处来。”
叶臻真忙谢过她的提点。
按照流程,这时便该送上些所谓“阿堵物”并进一步打探和郡王关心之事了,因此向祺带上真诚了几分的笑意等待着。而另一边叶臻真正暗自激动于打探到了自己想打探的东西,见到向祺还没走,一时倒有些奇怪。
两人静默相对。过了片刻,向祺见她面容中愈发浓重的疑惑,神情一僵,心里忍不住骂声连连,面上仍然端庄柔和,终于转身快步走了。
“我的那份是孙颖帮忙准备,”当下,妫越州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先走了,你们行事谨慎些。”
叶臻真觉得这后半句话恐有玄机,还没想明白,妫越州已经越过她离去。
只是在二人擦肩而过时,妫越州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锦绣山庄’,赴宴前告诉魏央。”
*
妫越州到家时,秦襄仪正在准备一些离昏诉讼的材料。寄去的离昏书顾闻先没签,秦襄仪也不打算拖着,要一纸诉状直接告到大理院。不过她还有一些地方不熟悉,就要寻求妫越州的帮助了。
“还有个建议,你可以丧夫,”倚在门框上的妫越州对此表示,“也不用再多思考这些‘财产分割’的事情了。”u
秦襄仪愣了一下,随后脑筋一转,便斟酌着问道:“你……督政署……要查到顾闻先了?”
妫越州笑了笑,没回答,只说:“我有两件事要托付给你。”
秦襄仪望着她,心中纳罕,却也挺直了腰板,犹豫地说:“我不一定能做到……”
“你肯定能做到,”妫越州说,“第一件事,明天早上九点钟,替我去车站接个人。”
“诶?”秦襄仪更奇怪了,想问是什么人,又想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去。
“第二件事,”妫越州接着说,“顾闻先那边的‘四太太’希芸在巡捕房,我希望……你能把她接出来。”
“我怎么……”秦襄仪觉得这像天方夜谭,拔高声线说,“我根本不认识她啊,干嘛要去接她?接去哪?你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
“后面你就知道啦。”妫越州见她应下,便摆了摆手,说完这几句话又要出去了。
“锅里还有饭!”秦襄仪站起来向外追,“姚阿姨还没回来呢,我烧的土豆片……你干什么去?”
秦襄仪越说越快,她看着妫越州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高声喊道:“阿妫!!!”
妫越州的脚步停了下,却没回头。
“有工作,”她再度摆了下手,“替我跟姚阿姨说一声。”
*
下午,几乎整个督政署都陷入了一种紧张氛围中。皇帝的二十岁寿宴,是她更进一步成熟的标志,同时正临大败新党重扬皇威的好时候,自然意义非凡。
督政署的大部分人员都会参加,这是她们深得皇帝看重的荣耀。寿宴于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但宫门于下午三点钟便会开放。督政署自然是要提前到场。作为领头人,棠明责任重大,她中午便没有休息,趁着这空隙前前后后检查了几番礼品清单,又向参宴众人正式交代了入宫赴宴的相关礼节,一番忙碌下来,额间已经渗出薄汗。因此,她没能及时发现妫越州没来,也是合理。
“——你说她压根就没到署里?”棠明紧皱眉头,“现在已经快三点钟了,她人一直没来?”
“是,”她对面的督查使小心汇报,“您交代让我们跟着督察长一起去报社,但我们一直没见她的身影。那时候您正在讲话,不敢打扰……”
“混账!”棠明的火一下子起来的,这声也不知骂谁,“我让你们中午就跟上她盯准了,你们盯到狗肚子里去了?!”
“督察长发现了我们……”那个督查使诺诺地辩解,“后来我们到了妫督察长家外,那大门也一直关着,觉得不对,来了署里也没发现她……”
“混账!混账!!”棠明又气又急,皇帝寿宴在即,她是真怕妫越州会在这时候犯浑,“你再带人去她家里敲门!还有孙颖呢?叶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