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既言第一天接了岑与惜后,第二天就去了外祖父家。
  几年时间过去,蒋君怀的精神头下去不少,嘴边仍然是烟雾缭绕,但咳嗽的次数也多了许多。
  陈既言看着坐在躺椅里吞云吐雾的外祖父,眉头略沉,低声嘱咐了外祖母几句。
  祭完祖后,陈既言又在外祖父家里吃了午饭,等到下午才开车离开。
  蒋莱前些年被国内一家著名舞团邀
  请,去做了舞蹈教练,这次祭祖她在外跟着舞团演出,没有回来。
  车上的香薰是薄荷味道,陈既言一直都最喜欢这种香型,清凉的同时又带着微微的辛辣感,每次闻到都能让人很快精神起来,也让陈既言能一直保持精神集中。
  陈既言一个人驾驶着车,整段路途过分安静。莫名地,他想起昨天的那段路途。
  岑与惜向来是跳脱热闹的,鬼马精灵,玩心也重。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这些年来,陈既言一直对身形越发出挑、一天比一天大的岑与惜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当初还是个只到他腰处的小女孩,不过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他的胸膛处了。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存在,尤其是当看到岑与惜的性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时,就会更加强烈。
  但昨天,他看到了留在副驾驶座椅上的那抹红,以前的那些不真实感瞬间消失。
  岑与惜是真的大姑娘了。
  想到这儿,陈既言的眼眸加深了几分。良久后,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他有想着要维护女孩的自尊心的,他也觉得自己已经找了最合适的借口。但似乎还是搞砸了。
  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陈既言注意到岑与惜开始若有若无地躲着他了。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她每天早上必发的“哥哥,早安。”没有了。
  这让陈既言不禁有些挫败。
  思绪飘飞间,陈既言的车子也已经渐渐驶入到一条市井小街,在路过一家一群人正排着队等候消费的甜品店时,陈既言的目光停留片刻,踩下了刹车。
  -
  岑与惜一整天都很郁闷,所以即使是难得的周日,她也一上午没有出门,就在家里窝着。
  其实岑与惜知道陈既言是不会怪他的,而且还明白她的自尊心。
  要不然,他也不会看见了装没看见,甚至晚上还特意找出理由让她去清理“罪证”。
  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她觉得丢脸。
  而且月经这种东西,很恶心。但她不仅让既言哥哥看到了,还弄到了他的车上。
  一想到这个,岑与惜就觉得眼里发酸。她翻了个身,正面朝上,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憋下那股不断升腾的泪意。
  平复呼吸的那一刻,岑与惜暗暗作了一个决定——这几天里,她不要再见到既言哥哥了。
  腹部那里仍然时不时隐隐作痛,岑与惜忍了忍,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
  她其实是有一些痛经的,只是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但为了保险起见,下午的舞蹈课她还是向老师请了假。
  中午的午饭岑与惜只吃了几口,就回了房间,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牢牢捂住。
  余清然关心地问了她两句,并嘱咐她多喝些热水,岑与惜囫囵地应了。
  因为早上的时候,岑与惜醒得并不早,所以这会儿也并没有什么睡意,等肚子里没那么难受了,她搂着自己的皮卡丘抱枕开始无聊地刷起手机。
  自去年一款短视频软件出世之后,迅速风靡整个网络,斩获了一众男女老少的喜欢,岑与惜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看了几分钟,挑着几个搞笑的视频分享给了刘瑜和杨采薇。三个人刚好都在线,又转战到共同的小群里互相聊着八卦。
  刘瑜正在群里分享她才学到的一个冷笑话,但因为真的很冷,惹得她和杨采薇不停吐槽。
  几个人正说得高兴,突然,一条消息发送到岑与惜的手机。
  岑与惜一愣,随即紧张起来。
  该不会是既言哥哥吧?毕竟她今天早上没有给他发“早安。”
  岑与惜忐忑着点开消息,却发现原来是林业玺——那个给她告白的男生,给她发来的。
  大概是看岑与惜已读了消息却快两天都没有回,林业玺今天又给岑与惜发了一条消息。
  岑与惜皱起眉,很是苦恼。
  她对林业玺这个人印象真的很少,而且,她现在才15岁,根本就没想过早恋的事情。
  当然,早恋这种事也是被岑与惜本人绝对拒绝的——她还想在母亲余清然手下多活两年。
  动作缓慢又抗拒地点开那条消息,出乎岑与惜意料的,那条消息居然非常简单,并不是她想象的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为什么不回我”这种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吗?]
  虽说这两个字让岑与惜松了一口气,但也更让岑与惜确认了她之前的一个想法:林业玺真的很呆。
  打开输入框,岑与惜葱削般的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方,斟酌着应该怎么回答。
  一个字还没打出来,门铃声却突然响起。
  岑森和余清然都去上班,岑与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玩,家里只有岑与惜一个人。
  她从被窝里支起身子,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
  这次是不是……
  当她下床去给又按了一次门铃的人开门时,透过大门的缝隙,岑与惜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真的是既言哥哥。
  一股子难堪和不自然的情绪飞快涌上岑与惜的心头,她低着头,耷拉着眸子,给人开了门。
  “既言哥哥……”
  她讷讷道。
  陈既言“嗯”一声,看清楚岑与惜脸上的神情后,抬了下眉:“这副表情……”
  岑与惜心里一紧。
  她哪副表情?
  下一秒,陈既言接着刚刚的话头,慢悠悠道:“是不欢迎我来?”
  岑与惜猛地抬起了头:“没有!”
  她很着急,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
  从昨天车上那次截止到今天这次,已经是这次陈既言回来后第二次这么说了。
  一股压也压不住的委屈、再加上本来就有的难堪一齐飞速地朝她袭来,岑与惜的眼里很快攒上了泪珠。
  一颗接着一颗珍珠似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岑与惜哽咽着,狠狠瞪了陈既言一眼,“你总冤枉我!”
  说完,就捂着脸大声抽泣起来。
  架势大得让陈既言以为回到了岑与惜小时候,先前想得那些又全成了错觉。
  哪里是什么大姑娘,这不还是当初那个受了委屈就哭的小屁孩吗?
  陈既言一下子就没了之前的淡定,无奈又心软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透过岑与惜的指缝擦拭她的眼泪。
  同时,没什么办法地道:“哥哥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岑与惜才不听,扭过脸去继续抽泣,不让陈既言给她擦。
  俨然已经使起了小性子。
  陈既言无法,只得语气更加温柔,动作也愈发小心,哄了好半天,才终于让人不哭了。
  外面有风,比较冷,等人不哭了,陈既言迅速拉着她进屋去了。
  也是进了屋里,岑与惜才看到陈既言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蛋糕和一个不透明的袋子。
  她努了努嘴,毫不不客气地从陈既言手里拿走了那个蛋糕,很快打开包装,挑衅似的大口吃起来。
  陈既言却并没有升旗,还是很温柔的,甚至还在提醒岑与惜,“慢点吃,别噎着。”
  岑与惜一顿,眼睫一眨,又是扑簌簌一束泪珠。
  陈既言抬手替她拭去,随口打趣:“都要成一个泪人了。”
  岑与惜扭扭身子,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哼”。
  陈既言无法地笑笑。
  只是没吃几口,岑与惜的小腹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她扔了勺子,捂着肚子低下了头。
  肯定是刚才在冷风里哭太久导致的。
  陈既言几乎是在岑与惜面色变化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很快敛了懒洋洋的神色,起身去了饮水机那里。
  接着,他从他带来的那个袋子里取出些什么东西。
  须臾,一杯正汩汩冒着热气的红糖水被递到岑与惜面前,“喝点水。”
  岑与惜一愣,接过了水杯,喝了两口之后,不等岑与惜去放杯子,陈既言已经抬手接了过去。
  下一秒,一个已经撕开包装的暖身贴如同刚才的红糖水一样突然出现。
  岑与惜彻底愣住了,直到陈
  既言又开口催了她一声,“贴上吧。我听医生说,这对缓解痛经有好处。”
  岑与惜鸦羽似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接了过来。
  经这一遭,岑与惜的下腹传来暖意,疼痛感减轻。陈既言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面色稍好之后也放下了心。
  屋里突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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