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柳观春?”
江暮雪见她一昧低头,一声不吭,又疑心她是否痛到昏厥。
他无计可施,只能寒声唤她。
柳观春眨了眨眼,她将滚沸的额头砸进江暮雪的怀抱。烧红的耳朵抵在江暮雪微微敞开的衣襟处,如丝缎软滑的乌发也缠上江暮雪的衣襟,勾在他绣满暗纹的白袍上。
柳观春小心挨蹭,试图用江暮雪冰冷的体温降烧。
她就这么靠在江暮雪的肩头,侧目看他线条优雅的下颌,骨相嶙峋的喉结,单薄到近乎寡情的唇瓣……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呆呆地说:“师兄,我今天赢了。”
江暮雪不知宗门里近日展开弟子武斗大会,听她这般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柳观春又蹭了一下男人肤色雪白的颈侧,她细细思考和温少卿的对战,慢慢开口:“我用了你教过的北斗七式,还有奔星剑法,我赢得很快,但很吃力……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拿稳手中剑’,我劝温少卿拿好剑君的本命剑,可他却很生气,他刺了我一剑。”
此言一出,饶是江暮雪再沉静稳重,也难免目露错愕。
北斗七式还有奔星剑法,是江暮雪扮作白衣师兄时教会柳观春的。
而那句“拿稳你的剑”,是他作为玄剑宗大弟子江暮雪时,对柳观春说出的话。
她口中那句“师兄”,喊的是江玠,还是江暮雪?又或者说,柳观春直觉敏锐,她已知江玠便是江暮雪……
江暮雪沉默无言。
他不知该说什么。
可柳观春好似只是神志不清,她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既把他当成白衣师兄,又把他当成江暮雪。
无奈之下,江暮雪只能将柳观春带回自己住过的弟子院。
此处空寂无人,偏僻避人,唯有一间草庐,一片萧萧竹林。
自江暮雪结婴后常居绝情崖,他鲜少回来此处。
难得带人回家,也仅仅是想帮柳观春疗伤,避免她髓海紊乱,走火入魔。
一路上,柳观春说了很多,她无意识地说完这些,又抬起脑袋,怔怔盯着江暮雪。
“师兄。”她喊他。
江暮雪敛目,那双凤眸温和,一如既往清雅高华。
柳观春想了想,缓缓扯开衣襟,露出受伤的肩颈,女孩的雪肤上凝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艳红血色。
她没有旁的绮思,只是想给江暮雪看伤,柳观春和他诉苦:“师兄,其实我好疼……”
“除了这里,还有肚子……”
“手疼,腿也疼……”
像是怕江暮雪不信,柳观春执着地拉扯衣衫,意欲拿出证据。她不骗人,她要让师兄相信自己真的受伤了。
柳观春不肯老实待在怀里,她忽然挣扎身子,四下扭动,江暮雪便有些接不住她。
在柳观春第二次要拉扯衣带给江暮雪看伤的时候,一道凌然剑气终于拍向柳观春的手。
柳观春像是被电到,吃痛地蜷指,不高兴地瞪着师兄。
江暮雪无动于衷。
他一手强硬用剑气压制柳观春为非作歹的手,另一手再次托住女孩的臀,许是知道柳观春快要跌到地上,江暮雪又抬臂,将她抱高一些。
可偏偏,被烧糊涂的柳观春太难缠了,她不能给江暮雪看自己身上的伤,那她便仰头看他。
女孩杏眸乌润,眼波流转,死死盯着江暮雪早已被揉到凌乱的衣襟,她看着那片裸。露在外的洁白无瑕的雪颈,感受江暮雪身上清净无涯的霜意,心念微动。
不知柳观春想到什么,她忽然低头,毫无预兆地张开了樱唇。
江暮雪猝不及防遇袭。
他感受到肩上有一丝细微的湿意弥漫,小舌一扫而过,拂来的是女孩身上馥郁的花香。
就此,滚沸的舌。尖,抵上男人冷硬的锁骨,甚至深深咬了一口……
江暮雪的薄唇几无血色,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肩背瞬间僵硬,就连窄腰都骤然紧绷。
柳观春尝到了冰,心情很好,就是有点咬不动。
她吸了一口雪松香气,又是一声有些娇气的“师兄”唤来。
江暮雪意识回拢,他并指一动,迅速压在女孩两片如花娇嫩的唇瓣上,拉开了她。
速度快得有些狼狈。
江暮雪剑眉冷目,声音低沉寒寂,又带着隐隐的怒意。
他说——
“柳观春,不能亲。”
第29章 梦醒(六)笑总比哭要来得体面。……
柳观春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
暖黄色的日光漫进纱帘,潇潇竹影映照在地面,自成一幅春意盎然的丹青画。
柳观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她穿戴齐整,臂下还压着软被,她被人照顾得很妥帖。
柳观春依稀记得一点昨夜的事。
不知为何,江暮雪点在她额心的术法没有生效,她的记忆并未消除。
柳观春记得自己神志不清地匍匐于江暮雪身上,她记得自己扯开江暮雪的衣,记得他被她推至榻前充当降温的寒冰……柳观春也记得他低头看她的眼神,平静温和,不生欲念,他是那个没有情丝的大师兄。
再后来,柳观春靠在他的肩膀睡下,江暮雪宽阔的胸膛、平稳的呼吸,将她带回那个很遥远的梦境。
柳观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难得这样静谧躺着,感受风,回想往事。
她记得那一只江玠的纸鹤,自她指尖飞走。
它为她带来了江暮雪,所以白衣师兄……其实是江暮雪。
柳观春不知江暮雪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屡次关照自己……许是怜悯、同情、心疼,又或者戏弄?
她对他是心存感激的,那是柳观春难得体会到的善意。
但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
因为在这一刻,柳观春发现,她仅仅是想安心睡上一晚,可这样的愿望在这个异世都难以实现。
太累了。
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回家去。
太累了,所以昨晚,她最后一次拥抱江暮雪,无关廉耻,违背伦常,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谁都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太多。
柳观春被自己逗笑了,原来死人有这么多特权啊。
柳观春从床上爬起来,床帐之中还残留着清雅幽静的雪松气息。青涩的、干净的味道,一如江暮雪一样,纤尘不染。
柳观春整理好这间小屋的被褥,她还趁机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柳观春本来想去林间折一枝梅花插在瓶中,但她没有那么强大的灵气能保证花开不败……早晚有一天渡劫后的江暮雪会回到这间屋子,如果刚进门就看到一束凋零的花,或许他的心情会很不好。
思来想去,柳观春还是变出纸笔,她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写下:“谢谢你,江师兄。”
她把这张纸压在细颈花瓶底下,满意地离开了
小屋。
柳观春还有最后一个牵挂,她要给无盐找一个很好的去处。
真的很对不起,她收养了他,却没有办法再照顾他。
但没关系,她会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然后恳求旁人好好对待无盐,而她也要回家了。
可是,当柳观春回到弟子院。
她看到天穹乌云翻涌,空寂的小院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他们手持法器,道袍翩翩,圣洁如雪。
柳观春的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惧感,她脊背发麻,浑身战栗,下意识抽出能够御敌的竹骨剑。
柳观春手上已经没有纸鹤了,她不能喊来江暮雪,而且她不该一次次麻烦他,有些事,得她自己来处理。
柳观春目光坚毅,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下,持剑入内。
她是境界是宗门最低,即使昨夜升阶,也不过是筑基期二阶。
她卑微如蝼蚁,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当她搡开围观的众人,她看到那只被人碎尸万段的黑猫,满目猩红……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战之力。
唐婉远远瞥见柳观春归来,她手持寻魔罗盘,厉声道:“柳观春,你豢养魔物,刺杀温少卿,其罪当诛!”
柳观春明白了,温少卿死了,他的身上藏有魔气,而唐婉沿着魔气找到了无盐。
可无论无盐是魔物还是寻常家猫,他都是她的朋友。
唐婉不能背着她,将无盐猎杀。
凭什么?!唐婉凭什么?!就凭她是掌门之女,就凭她是灵修,身份高贵吗?!
什么狗屁修仙,什么狗屁异世!
柳观春沉着脸,她忽然爆开一股力量,掠步上前。
她不惜开启无法驾驭的灵域,不惜散开浑身的灵力,只为了用那股风雪之力搡开众人,从而死死攥住唐婉的衣襟。
“你杀了无盐!你杀了他!”
柳观春骤然发难,她双目赤红,眼眶明明有泪,却并未落下。
唐婉毕竟剥离了剑骨,没有一战之力,她陡然被人抓住,偏偏柳观春还是这副要吃人的凶恶嘴脸,自然心里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