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过了很久——
  久到沈肆以为预言师已经消失了,不会再回应他了,“滴答——”回邮的那滴水声,才落进车厢里。
  他迫不及待点开。
  第26章 倒霉倒成连续剧(3)
  ——会死。比你们俩都先死。
  ——他怎么死的?沈肆心头一跳,忍不住问。
  ——因为救你而死。回邮简短残忍。
  ——shit!那他救人的技术真不怎么样!连自己都赔上了。
  ——所以,你任重道远。
  一路心绪凌乱地到了徐知宜宿舍门口。
  胖阿姨,好奇地将烫着方便面发圈的头伸出窗,一双三角小眼里闪烁着探究的幽光,在昏暗的大厅里,象另一只暧昧不清的灯泡。
  沈肆将帽檐压得更低,含混打了个招呼,便闪身上楼。刚走到宿舍门口,鲁鲁的叫声便响了起来,急迫、惶恐、又有惊喜。
  这一刻,沈肆觉得他完全能够听懂鲁鲁的犬吠中蕴含的所有情绪。然而还不等他掏出钥匙,隔壁的门先一步开了。
  那个住在徐知宜左边的女人,探出头,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阴影中的沈肆:“是你?徐教授不在家。狗一直叫,我敲门也没人应。”
  沈肆暗唾了声倒霉,不动声色侧过身,留了个埋在围巾里的后侧脸给她看。他没应声,只一味掏出钥匙去开门。可惜门锁和他不对付,钥匙与锁孔来回拉锯,鲁鲁在门后面叫得更加热切凄惶。
  “要帮忙吗?开这锁得用点巧劲儿,你把门往上提一下。”女人见沈肆有徐知宜房门的钥匙,问得更殷切了:“狗是你的,还是徐教授的?哦对了——我叫朱凌,还记得吗?我们这儿可不准养狗你提醒她一下”
  就在这时,门锁咔一响,拧开了。沈肆如释重负,忙礼节性地冲朱凌一颔首,不等对方回应,便快速闪身进了房。
  朱凌看着那道冷硬的、黑耸耸的身影闪进徐知宜的门,若有所思地怔愣了片刻——原来徐知宜喜欢这种冷调子的闷人?
  一进门,鲁鲁便扑上了,力气之大,差点将沈肆扑得向后一仰。他忙蹲下身,揉着鲁鲁背上的褶皱,安抚它的情绪。好在鲁鲁一向乖巧,很快便安静下来,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脚边。过了好半晌才听见隔壁的房门关上。他松口气,第一次希望,这个好奇过头的女人,千万不要是自己的粉丝。
  在拧开灯的一瞬间,沈肆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整洁得近乎苛刻的房间,已经被鲁鲁弄成一场浩劫,简直像台风过境。
  鞋架上的球鞋、矮靴全都被咬烂。原本整整齐齐垒了一壁的书,散落了一地,更可怕的是,不少书被撕扯得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的书页上全是鲁鲁的牙印和口水。
  它甚至跳上了徐知宜的床,在米灰色的床单上,踩上了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更糟糕的是,连那张小小的书桌脚,都啃上了它的牙印。而那把沈肆曾经坐了大半夜的椅子脚则被浸在一大泡骚气浓郁的尿液里。
  看着这灾难一般的现场,他几乎能够想象出,鲁鲁对这囚困它的陌生环境,展开了一场怎样疯狂的报复。
  “鲁鲁——”沈肆低吼了一声,拳头都下意识握紧。可小家伙仍然不自知,还粘糊糊地跟在沈肆脚边,仰着头,软软的杏叶耳耷拉着,湿漉漉的黑眼睛澄澈得映出他的影子。
  这副憨厚敦实的安静模样,丝毫也看不出具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了沈肆心头。难道他真的和徐知宜八字不合?
  要怎么收场呢?
  想到临走时,徐知宜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疏远,沈肆便觉得,一切似乎都无法挽回了。
  那样深度洁癖的一个女人,如果看见自己的房间,被糟蹋成这样,两人之间的死结,将更加无法解开。
  他抱臂蹲在地上,与呼哧喘气的鲁鲁大眼瞪小眼。
  房间里鲁鲁的尿味,越加浓重,没有暖气的房间,冷得刺骨。
  鲁鲁发出一声抱怨地呜咽——它想要回家了。
  透过白色细棉布的窗帘,他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天。
  他忍了忍,终于掏出手机,拨了小古的电话。
  烂摊子总要有个人来收拾,显然沈肆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收拾烂摊子的好人选。
  挂了电话,沈肆干脆在房间里肆无忌惮地翻找。
  他很快发现徐知宜的药又重新换了新的。他暗骂了一句:找死!
  抑制住愤怒地将房间里所有的药,全都扔进垃圾桶。
  接着,他又打开徐知宜的电脑,输入她的生日密码1111。
  他觉得,单从她的出生日期,就能看出她是怎样偏执直接、简单粗暴的一个女人。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u盘,把她电脑、手机里的所有数据,全都备了份。
  小古赶到的时候,沈肆半躺在徐知宜的床上,几乎已经睡着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冷,便坐到床上,拖过徐知宜的被子,搭在身上。坐着坐着,他就滑到被子里,干脆连鞋也不脱地躺下了。
  她的枕头很软很厚,头一挨上去,便有种陷入云堆的感觉,枕间还有点淡淡的香味,清清甜甜的,象他小时候吃过的水果糖。
  他百无聊赖,打开她的ipod,随意听听,没想到循环播放的摇篮曲,一下就把他给催眠了。
  小古推开门的时候,沈肆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立在门口,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把烂摊子扔给小古后,他不得不面临另一个难题。
  想要把房间恢复原貌,估计要两三天,但这几天,他要怎么向徐知宜交代呢?
  他扶额长叹。
  等小古出现在徐知宜的病房里时,她正在生闷气。
  她想让方鸣给她开几片安眠药,或者干脆注射一针镇定剂,知她甚深的方鸣当场就翻脸了:“你怎么还要依赖药物?”
  “这不是膝盖疼吗?”她极力狡辩。
  结果,方鸣不但不妥协,反而还特地去转告了护士,千万不能给她开助眠的药物。
  她一气之下,早早赶了方鸣回家,自己躺在床上数羊。
  没有听惯的音乐哄着、没有安眠药、没有熟悉的枕头……她完全提不起任何睡意,膝上缝合的伤口也不断折磨着她。
  她又嫌自己没有洗澡,身上有血有药,一股难耐的气味,萦绕在她鼻端,浑身都在痒。
  小古的出现,反倒让百无聊赖的她打起了一点精神。
  “徐教授,我是来接你回家的。”小古笑眯眯讨好:“今晚的事,都是肆哥的错,他很愧疚,都没脸来见你了。”
  这一番话,姿态放得极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小古暗想,反正沈肆只让他把人接出来,至于怎么哄骗,就任由自己发挥了。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可以回家。”徐知宜不想迁怒于人。
  “何必等明天呢?医院里一股消毒水味道,多难闻。床也硬邦邦,躺得人腰疼,何况,你身上又是血又是灰,虽然不能洗澡,用热的湿毛巾擦擦,也舒服一些啊……”小古尽量蛊惑着。
  这话刚好挠到了徐知宜的痒处。
  于是,在小古半哄半劝半诱惑半强迫当中——她接过小古准备的拐杖,笃笃笃,一瘸一拐走出了医院。等被小古骗上副驾,她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沈肆并一个呼哧哧喘气的鲁鲁。
  她深深看了沈肆一眼,没有说话。
  沈肆也一言不发。
  两个人的沉默,令开车的小古,浑身不自在,直把油门轰到最大。
  徐知宜很快发现问题:“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问题来了。
  黑暗中,沈肆用脚踢了下前面的座位。
  小古硬着头皮开口:“徐教授,恐怕不能送你回学校了。鲁鲁在你宿舍里发狂,把你房间弄得很乱,暂时恐怕没法住人了。我会尽快替你收拾干净、保证和以前一模一样,而且消毒五遍,哦不,十遍!!”
  徐知宜在心里怪叫一声,转身怒指沈肆:“你真是我的克星!认识你以后,我倒的霉都可以拍连续剧了。你们准备把我带哪儿去?”
  “去你父母家可以吗。”沈肆问。
  “不行!”徐知宜差点跳起来:“我不能这样回家。”
  那家里,连她的床都没有。
  “那去小古家?”
  “肆哥,我家住不下。”小古为难地说:“我跟人合租的。”
  “你有闺蜜吗?”
  “有。可是她和男友同居……”徐知宜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雯姐家?”小古提议。
  “滚,你还能再蠢点儿吗?”沈肆喝斥,然后想一想,咬牙道:“去我家。”
  “你家?”徐知宜怒了:“不去。送我去酒店。”
  “你不怕明天娱乐版头条是你和我去开房的新闻?”沈肆问。
  “我自己去。”她固执道。
  “证件、钱、独立行动的能力,你有哪样?”沈肆从后座探出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身无长物的徐知宜:“你甚至没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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