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扭头看向鲁鲁,鲁鲁吃饱喝足,摊在它的专属软垫上,舒服地扯起了小呼噜。
  那呼噜噜的鼻息,莫名让他想起了酣睡的徐知宜,孩子一样鲁莽的睡姿。
  他忽然醒悟过来,他的倒计时任务,今晚就得开始了。
  主动接近一个女人,19岁就开始当男神的沈肆从来没有做过。
  即便在19岁以前,也都是小姑娘们前仆后继主动献身。
  然而想到徐知宜那张板得像千年古井的脸,他满腔自信被浇得不带一点儿火星。
  他想想,拨电话给小古。
  小古刚下工,还在地铁里就接到男神电话,心里先叹了口气,24小时贴身保姆不好当,如果不是爱慕男神,喜欢娱乐圈这种光芒四射的虚荣感,他早就干不下去了。他接起电话,将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一点儿,好避开男神突如其来的怒吼。
  可是,电话里的沈肆的声音却极其温和。
  小古就爱他不发脾气时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放松了脊背,靠在闹哄哄的地铁座位上,旁边抱着一盆仙人掌的姑娘,正在翻看一本封面是沈肆的时尚杂志,毛衣被刺勾破了,尚不自觉,捧着内页的沈肆访谈,读得津津有味,尽管那上面没几句真话。
  “帮我查一下徐教授现在在做什么?”沈肆平平静静扔出炸弹,炸得小古眼冒金星。
  “肆哥,要不我们还是让雯姐也知道一下?”他摸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试探着。
  “怎么?你打算转行了?还是找好下家了?”沈肆慢条斯理地威胁。
  “保密,我保密!可是肆哥,你难道真喜欢上徐教授啦?”小古满意地在心中欢呼一声,用手掩住话筒,将身子卷到椅子的角落,小心翼翼继续试探。
  “美女和金钱,哪个更讨人喜欢?”
  “美金!”小古果断答。
  沈肆被他逗乐了,“徐知宜连美女都不是。”
  小古拍拍胸口,放心了。
  “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不愿意搭理我的女人,对我言听计从,哪怕听起来很荒谬的要求,也坚决执行、令行禁止呢?”沈肆自己都问得有些心虚。
  “她知道你是谁不?”小古暗中翻着白眼,问这样的问题,难道肆哥还是春心动了?他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他开始在脑子里过那些每天和沈肆打交道的女人。
  “知道。”
  “只要是女人,怎么会不愿意搭理你呢?难道是秦焕的粉丝?——啊,是徐教授。”小古立即醒悟过来。小古对着电话干笑几声,齐刘海下两条眯缝眼,笑得更加形同虚设:“肆哥,就凭你的魅力,号令徐教授指日可待。”
  沈肆完全没有理会小古的马屁,想一想回答:“我看难,她的审美和盲人没区别。”
  “啊?”小古傻了眼,有心想要一起说说徐知宜的坏话,转念想到沈肆对徐知宜的种种诡异关注:“一般伤残人士的心灵都特别美。”
  “你少啰嗦。你不是自诩最了解女人吗?”
  “可我毕竟不是女人啊。”小古小声嘟囔:“何况,徐教授那样的,能算正常女人吗?”
  沈肆叹口气:“算了,你还是先搞清楚她晚上会在哪儿出没吧。”
  等挂了电话,小古惆怅了,肆哥到底想让面瘫脸的徐教授,听他什么荒谬的号令呢?
  会不会有失控的事情发生呢?
  他知情不报,周雯会怎么收拾他呢?
  小古呆握着手机,坐过了站,都没发觉。
  接近9点钟,小古的电话才打过来,徐知宜刚去操场跑步了。
  沈肆挂了电话,竟然有几分期待:“走,鲁鲁,你该运动了。”
  沈肆将车停在浓密的树影下,牵着鲁鲁从车里跑出来,迎面便接了冬风一击老拳,差点连鼻涕都被揍出来。
  温室里呆惯的鲁鲁更是被冻得嗷呜一声,直接想扑回车上,被沈肆一把拽住。
  “鲁鲁,我可是为了你的健康啊。”他一边自嘲,一边胁迫鲁鲁,向操场进发。
  操场上黑墨墨,稀稀拉拉一圈路灯也无精打采,照得人影纷纷,一个都看不清。操场四周无遮无拦,只有风吹得呼啦啦响,怪兽一般嚎着。
  他操纵鲁鲁沿着跑道逆向跑去,一路跑,一路打量路过的身影。幸亏冬夜里跑步的极端分子很少,他很快便发现一个纤瘦的身影,不快不慢匀速移动。
  他拽着鲁鲁迎上去。
  果然是她。
  夜色里,只见她的短发后翻,在脑门上一跳一跳。单薄的运动服,被风吹得鼓鼓的,两条细长腿羚羊一样轻盈有力地向前迈动,双眼严肃地盯着前方,好似随时准备与黑暗中的怪兽搏斗。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想到预言师终于对他吐露的那个性命攸关的预言——
  第22章 预言师的警告(3)
  他很快会死于一场瘟疫。而只有徐知宜具备干掉病毒的能力。可是,这位救世女神,却偏偏会在快要研究出特效药时,因为嗑药过度猝死。
  所以,沈肆的任务,就是让她活着阻止瘟疫爆发。
  她活,他就能活,几千万人才能幸免于难。
  想到这里——他狠不能冲上去暴打这女人一顿。
  要多蠢,才能把兴奋剂和安眠药当糖吃啊?
  但终究——他只是硬着头皮,顶着浩荡的风,上前搭讪:“徐教授?徐知宜小姐?”
  徐知宜喜欢夜跑,晚上什么也看不清,正好一边跑步一边理清思路。今夜风大,云厚而低,天光暗淡隐隐有雪气。跑者寥寥,让她很放松,不用因为走神而误撞别人。
  最近的实验,又忽然变得很顺利,得到的数据,都在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现在她脑子里满满塞着正在写的立项报告,脚步机械向前,摆臂时也在下意识用手指敲着键盘。正晃神,风中有人在唤她——
  一声接一声,招魂一般,将她神游太虚的灵魂重新召回体内。
  一到晚上,她的视力就很不好,看人得先习惯性半虚一下眼,调整焦距。本来就黑云沉沉,来人又背光而行,更加看不清脸——谁呢?
  她正纳闷,一个软乎乎的肉坦克已经一头撞到她小腿,呼哧哧扑着咬她裤腿。她不妨有异物近身,吓了一跳,迈出去的腿收不回来,反而被那肉坦克绊了一下,闪电般向前扑倒——啪地一下,她的脸与冰冷的塑胶跑道结结实实吻在一起,疼得她眼前一黑,随即有流星璀璨闪过。
  沈肆在徐知宜跌扑过来的瞬间,下意识闪身躲了一下,就见对面女子飞扑向地面,与跑道撞出噗的一声闷响。
  看着闯了大祸,尾巴乱摇的鲁鲁,沈肆觉得又解气,又心虚,忙俯身,拽住她胳膊想要扶她起来。
  脑中一片绚光之后,徐知宜膝盖痛得几乎裂开了,嘴唇麻了一圈,有腥咸的液体渗出来,流到下巴上。手掌压在跑道上,明显破了皮,像密密麻麻扎了一圈钢针。
  来人拽紧她胳膊,想要拖她起来。可她痛得完全不能动弹,只能拼命吸气,空气冷得锋利,每吸入一口,眼泪就流出来更多,如同冷热交换一般。
  “疼——别碰我——动不了了。”她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嘶嘶呼痛的声音。
  那人犹豫了一下,却立即惊讶地低低喊了一声:“呀,你怎么满脸是血?”
  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又重新拽紧她胳膊,然后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她腿下绕过,直接抄底,将她抱了起来——
  那人抱住她腾腾腾,往前跑了几步,又低声唤:“鲁鲁,跟上。闯了祸还不老实。”
  呼哧哧鼻息声,便在黑暗中,随着男人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
  徐知宜还没回过神,身体已经腾空。
  怎么就被抱起来了?她被禁锢在手臂间,头靠在他肩头,身体随着他的跑动,轻轻颠动,有瞬间的眩晕,被迫接受陌生男人身体散发出的,极具侵略性的暖意。
  她整个人都懵了。
  这感觉,怎么有点儿熟悉?
  过了好久,尽管知觉还在对抗疼痛,徐知宜的神智慢慢聚拢——
  “同学,医务室在左边,你走错方向了……”黑暗中,她仰起脸,想要看清这个热心肠,却稀里糊涂的始作俑者。
  “我不能送你去医务室——”沈肆低头,下巴顶在了徐知宜的头顶上,他有些懊恼:她怎能随便摔一跤,就一脸的血?
  这么怂包。靠她?自己真能躲过必死的厄运吗?
  “不去医务室,去哪儿?”她一开口,满嘴血腥味,鼻腔里热流不断下滴,衣襟粘湿了一大片。
  “回宿舍。”男人跑得急,声音里便带上了喘息,那清润的嗓音里忽然就添了几分别样的性感。
  徐知宜愣了一下——声音很熟。
  “你怎么知道我的宿舍在哪儿?”她探手捂住鼻子,却摸了一手粘稠的热血。
  “我已经送过你一次了……”
  “啊——”电光火石间,徐知宜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挣扎着抬起头去看黑暗中的那张脸。而抱着他的男人也正好低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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