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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何昱深盯着竹筒,问黄明宇,“这个竹子,怎么用?”
  “你就直接吸呀,咬着它这头,对对!”
  林渊给予熹试了一口,海棠要给她递另一支竹子,林渊已经低了头,含着予熹用过的竹子吸了一口,“呵,有趣。又是潋潋发明的?”
  海棠默默收回竹子,媞娜看了予熹一眼,予熹含着笑,假装没看见。
  林潋道,“哪是我发明的,下人们平常清湖里的泥水,不就是这样吸上来的?”
  “啊?”满亭愕然。
  林潋解释,“自然不是用嘴吸,他们拿根长长的管子,插到湖底。岸上拿个密封的大桶,烧净了里面的空气,接着管子。上面没空气,自然就能把下面的水吸上来。”
  媞娜甩甩头,“我都听懵了。”
  林渊笑道,“谁都得听懵,也就她会留意这些。”
  何昱深低头吸了一口,笑了笑,“真的喝到了。”
  林潋哈哈大笑,“阿嫣,你瞧把小何开心的!”何昱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嫣接过林潋手里的瓶子,海棠连忙给沈嫣递了根竹子,“王妃。”
  “不用,我就玩一下,别浪费。”
  阿堇叫住她,“你真喝啊?这个冰的!”
  “我就试一下~”沈嫣扭头委屈地看她一眼。阿堇没好气,撇开了脸。
  沈嫣低头含着轻轻吸了一口,皱着眉,“吸不上来,卡住了?”声音细细,在管子里嗡嗡地颤,仿佛在吹孩子气的小笛子,颤得林潋皮肤上一阵氧。
  林潋连忙接过来,自己咬着竹子教她,“阿嫣你看,这样含着,你嘴巴要完全包着这一头。用力吸,不能太轻了。这样啊,你看着我嘴。”
  沈嫣四周扫了眼,忽然唰地抬手帮林潋弄了弄头发,袖子挡住了林潋半边脸。大家一怔,才发现刚才林潋说了句让人看着她嘴,整个亭子一排眼睛不经意地全往她的嘴盯着了。
  何昱深和黄明宇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立刻移开了眼睛。媞娜一笑,小声对林渊说,“你这姐姐可以放心了。”林渊笑着摇摇头,她可从来没管这么多。
  林潋本没觉得什么,现在沈嫣一袖子遮着她,幽闭的空间里,阿嫣的视线仿佛全聚集在了林潋的唇上。嘴唇忽然僵了,好像怎么含那根竹子都不太对劲。林潋抿了抿唇,滚了下喉咙,用了劲,但酒没吸上来。“呃,就是这样,你试试吧。”她把瓶子递给沈嫣。
  沈嫣低下头,在林潋肩旁吸了一小口。林潋也捏着袖子挡着她,凑近小声道,“喝到了吗?”
  两个人的额头几乎埋在一起,沈嫣抬眼望她,笑着点点头。林潋跟着笑起来,“小小口的啊,不然阿堇姐很可怕。”
  “我听见了,”阿堇冷冷道。
  沈嫣躲在林潋肩旁吃吃笑。
  何昱深隔着火光望着她们,笑意柔和。黄明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一双妻妾如此和乐融融,心里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他年轻有为六王爷,别的不说,御内可真是有方啊!
  ***
  散席已将近戌时了,六王府几人送客人上马车。何昱深先走,青玉随后拿了两个大油纸包递给媞娜和林渊,“是宫里赏的腊味和冬补药材,我们也是借花献佛了,皇子妃和大小姐别嫌弃。”
  媞娜刚要推辞,林渊接过,“谢啦,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
  沈嫣道,“你们帮个忙拿走才好,不然阿堇老是盯着我,怕寒怕涼又怕不好消化。念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媞娜一笑,双手接过油纸包,“那多谢了。”
  林渊扶了媞娜和予熹上车,甩着手里的油纸包小声问青玉,“我的这是啥?”
  青玉淡淡道,“不知道,我让小青随便塞的。”
  林渊一笑,大步跨上车,“走啦,都进去吧,别冷着。哦,潋,新年自己来挑礼物!”
  “你送来,我懒出门。”
  林渊站在车板上,捏着纸包转身作势要扔她。林潋立刻缩到沈嫣身后,“啊啊阿嫣!”
  沈嫣对林渊甩甩手,“快走快走,天寒地冻的。”
  “你就宠她吧你,”林渊掀开车帘,“走啦,阿嫣快进去烤烤。潋潋站着!目送你姐。”
  沈嫣笑着送马车走远了,搂着林潋转身回府里。
  马车先绕到四皇子府放下媞娜,继续哒哒哒往林府走。予熹跟着车子一路轻轻摇晃,偶尔瞥一眼林渊身边的油纸包。
  林渊轻笑,把油纸包递给她,“这么好奇,拆来看看?”
  予熹没接,“不好奇。”
  “我倒好奇,”林渊低头拆了纸包,全是包得方方正正的茶叶和香料,一看就是宫里派的月例东西。林渊失笑,把东西给予熹看,“拿回去煮茶叶蛋好了。”
  予熹思索一下,“你喜欢吃茶叶蛋?”
  “没有啊,我开玩笑的,不然这么些茶叶拿来做什么。都是官派的月例茶,我们西苑的丫头都不喝。”
  予熹不解,“那青玉给你这么多茶叶干什么?”
  林渊挑眉看她一眼。怎么回事,予熹这么粗神经的,忽然对这油纸包这么感兴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记下青玉名字的。
  林渊随便扎起油纸包,推到一旁,“也许是阿堇嫌这些茶叶香料寒,不给阿嫣用,她就随手塞给我了。”
  “哦,”予熹闲闲应了声,仿佛不太在意,无头无尾地搭了句,“阿堇挺好看的。”
  林渊审视地盯着她,嗯了声。
  “六王府的丫鬟,都长得好。”予熹又说。
  林渊不禁失笑,“怎么啦,看上哪个了?”
  说起来,青玉走后林渊身边就没了贴身丫鬟。她自己没有,也没想起来要给予熹安置一个。也许回府里真得挑个好的,跟着她,有时林渊暂时走开了,予熹也有人顾着。
  予熹两手撑着座垫,低着头,脚上蹭着车底踢来踢去,“我只是想,你怎么舍得把青玉给了六王府的。”
  “她们新府需要啊。”
  “青玉是能干,我也挺喜欢她。”
  什么叫“也”喜欢。林渊试探着说,“你喜欢,那问她们拿回来呗。不过还得问问青玉啊,她的身契我给烧了,她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去问问她?”
  予熹猛地抬头瞪她一眼,“你自己想人家回来,干我什么事,你怎么不问。”
  林渊大笑,拉她过来自己身边,轻轻扫着予熹的背,“我们熹熹怎么啦,这一整晚青玉青玉的。你是想要她还是不想要她?你得说清楚啊。”
  予熹咬着唇,“说得我想要谁就能要谁一样。”
  林渊温柔笑道,“你说说看,我给你想想办法。”
  予熹望着林渊,没有再说话,幽暗的车厢里,一双大眼睛深幽而安静。太过大的眼睛,盯得林渊无处可逃。
  林渊收了笑意,跟着她安静下来。
  予熹把手搭在林渊膝上,“你在想什么?”
  “你们北月人,是不是一生只和一个人在一起的。”
  予熹歪了歪头,“你们不是吗?”
  林渊问,“你们不怕的吗?”
  “怕什么?”
  “选错了,你一生就这样毁了。”
  “你觉得这叫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只是怕,怕你选错了。”
  “我不认为我有得选。所以你还蛮厉害的,林大小姐,”予熹微笑道,“选了这么久。”
  林渊的睫毛在黑暗中微颤了颤,她第一次看见予熹这样冷的笑。
  予熹平了平气,“渊渊,我不能再拖了。你敢,我们就赌一把;你不想,我不缠你,我收拾一下回北月去。”
  林渊脑子里一团乱。她想告诉予熹,她们以后,不会越来越好的,只会越来越难。林渊离了林府,什么都不是。青玉有一张身契,烧了就自由了。而林渊一生都只能是林府的大小姐,这里不会放弃她,这里也不会放过她。她有太多不可抛弃的有形的、无形的东西。这些所有,给她戴上一把无价的金玉如意长命锁,然而长命锁也是锁。
  可是,她真的能放予熹回北月吗?也许林渊之所以能考虑,能迟疑,不是因为怕伤害予熹,只不过是因为予熹给足了耐心,容许她不敢,等着她找足借口,支撑自己跨过对未来的恐惧。
  予熹如果真的要转身,林渊不可能真的放她走。
  林渊沉了沉气,可她得先想好日后……日后,如果她和予熹的事被发现了,林渊自己不难解决,找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下嫁便是。不一定想娶她林渊,但一定想攀上林府的,大有人在。但予熹……南泰的琴师说得对,予熹需要钱。
  庄子、地契、房产、铺租,要远离盛京的。北月置一些,南泰置一些,若是予熹本家不容她,也许她能到南泰去,那是个只认钱的地方,正好。南边军里可信的兄弟不少,但毕竟都是汉子,不方便,还得有人跟着她,也许真得求求青玉,别人都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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